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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1:09 作者: 佩彼甘棠
    何況再疊上她一張紅臉,說了什麼都多餘。她只能穩穩心神,決定先談談正事。

    「嗯……」她把十指交叉在一起,在組織語言,「那件事的報導出的越早越早越好,不能讓別的消息占先機,到時候就沒法逆轉了。你先和我說說具體情況吧。」

    這一句交代完,她又想起了什麼,「從頭到尾說一遍,不許刻意漏掉某些情節。」

    特別是你挨打的這一段。

    他沒辦法,只能詳細講了一遍,只是仍然避重就輕,提到自己挨打那一段,一句就匆匆帶過。

    她在本子上記錄信息,等到寫完最後一個字,她抬起頭來,問:「你打算改成什麼?」

    他搖搖頭,「你覺得怎樣是最好?忠哥現在也有些沒頭緒了,想聽聽你的意見。」

    她沉思片刻,「暗殺你舅舅的,其實是那些學生?」

    他點頭,「他的野心計劃被人泄露了。」

    「那他們打你,是因為覺得你……」

    「覺得我和我舅舅沒什麼區別,」他笑笑,「他們不知道我也很正常,我給他們下命令的時候用的都不是真名,也從來沒露過面。只不過這次的暗殺計劃,應該是他們臨時起意。廣陽的革命黨最近有許多學生加入,沉不住氣,才鬧了這麼一出。」

    「痛快倒是痛快不少,只是善後有些麻煩。」他又笑道,看不出來有什麼著急的意思,更像是隨意談論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常小事。

    「革命黨人,你讓他們北上吧,若南軍里到時有人要追查蹤跡,蹤跡是在北方的。」她考慮後如是說,「這件事只能讓北軍背鍋了。這樣一來南方報社求證困難,二來北軍若否認,以現在南北關係來看,也沒人會相信他什麼都沒做。」

    她看得出來,這是陳世忠一開始的意思,只不過考慮到她作假困難,自己擱置在心裡了,想找一個更安全可行的辦法。

    而這個辦法,其實就在於讓革命黨人冒險北上,從而讓西醫醫院的學生與這件事脫離關係,老革命黨人的經驗總比學生豐富些,即使在北邊發生了意外,臨場應變逃生也更容易。雖然多少有些兇險,卻也是最好的法子了,況且有他在背後掩護幫忙,不會出太大的紕漏。

    「那若這樣,你那裡方便嗎?」陳世忠轉而關心她工作的問題,是怕牽涉的面越多,她處境就越困難,他是不願意讓她把事情往大了寫,可卻別無他法。

    「方便的,」她說著站起來,「我先去書房,大概下午可以給你看初稿,再晚些時候我回一趟旅店,把這件事告訴主編,他是個懂大局的人,知道有些假不得不造。」

    等她走到樓梯口,又回頭來同他囑咐了一句,「想去哪裡就喊我,我下來扶你。書房不關門,我聽得到的。」

    她坐在書房裡,面前是他在廣陽數日所用的辦公用具和其他書籍。書桌的左上角一本棕皮精裝書下壓著幾張紙,她想把它們整理好,於是順手抽了出來。

    她看到紙上的字時愣了愣,一張紙上用毛筆細緻地寫了許多個「陳世忠」。

    她再往下翻,卻發現其餘幾張,密密麻麻地寫的是她的名字,「湘湘」。最後一張紙的右下角,有「婚書」兩個字。

    她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難怪第一篇字他寫得如此規整,不像以往的瀟灑筆體,原是在為在婚書上簽字做的準備。

    心裡被塞得滿滿當當,一半甜蜜一半酸澀。她不知道他在寫這幾幅字時是怎樣的心情,唯一確定的一點就是,婚書絕對不是出於偶然,他早有準備,甚至一直在為此準備。像魏散原說的那樣,他從沒放下過她。這種事情突然被她親眼見知,與被告知到底是不一樣的。即使她相信魏散原所說,可眼前這一幕帶給她的衝擊更大。沒有什麼是比破鏡重圓後,親眼看到戀人對自己的堅持更能觸動人心的。

    她不自覺笑了笑,眼角卻滑下淚來,幾滴落在了筆記本上。

    ……

    初稿寫完時已經是下午了,她拿著本子下樓找他。人卻不在樓下了,桌子上扣著幾隻大碗,她掀開看,扣著的是幾樣菜。

    走廊里的地板噠噠噠的響著,她轉過頭去看,見是他撐拐朝她走來。走廊盡頭有一扇玻璃窗,下午的陽光已經有些西沉的意思,正好從那扇窗子裡射進來,光暈開在他背後,以她的位置只能看見一個身形,面容卻很模糊。

    她小跑過去扶他,摸到他的手,有些潮濕,像是剛剛洗過手,簡簡單單用毛巾沾了下的樣子。

    「寫完了?」他站在原地捏捏她的手,沒再往前走,「叫人送了飯來。不用扶我了,去洗洗手,一會吃飯了。」

    她洗過手坐回餐桌邊上,一面把幾個扣著的大碗翻過來,一面閒聊問他,「飯是誰送來的?」

    「我打電話讓飯莊的人送的。」

    為了方便,他這棟房子裡安了兩部電話,一部在客廳里,另一部是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客廳離書房近,又無遮擋,若有人說話,她必定聽得到。現在看來,他是怕打擾她特地去較遠的房間打電話訂了飯菜。

    他這人怎麼這樣,明明腿還……

    她走過來抱住他,聽見他不明所以還帶著笑意的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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