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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1:09 作者: 佩彼甘棠
    小小這兩天被秦述送到了一個法國朋友家裡,一是怕小小吵到她,二是考慮到家裡有病人,醫生進進出出,小小年紀還小,免疫力又比同齡孩子差,留她在這裡反而不好,還不如讓她在別處住兩天。

    小小被接回來那天,看見她就撲了上去,「湘湘,你好了嘛?」

    「好了好了。」她揉揉小腦袋瓜。她發現雖然相處時間極短,小小待她很親。

    「那湘湘以後不可以再生病了哦,小小和爹地都很擔心。」

    她笑著對秦述點頭,有感激的意思也有內疚的意思。

    「小小,先去自己玩一會,爹地和阿姨要談事情,等下再陪你。」

    小丫頭看了他一眼,很認真地說道:「我回去可以哦,但是你以後不能再說『阿姨』了,你要和我一樣喊『湘湘』哦。」小小說完就轉身跑開了。

    他看見她為難的樣子,笑著解釋道:「小孩子太愛胡鬧,別在意。」

    「不會,童言無忌罷了。」她也禮貌回應,「這些天真的很感謝你,給你添了許多的麻煩。」

    「在異國能見到同胞已然不易,何況是你這樣志趣相投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秦述坐下來,「坐下聊吧,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呢,本是想著學成後,在法國當地的報社實踐一兩年再回國,現在沒了住處,親近的人又離開人世,計劃不知要不要變。她的導師年歲已高,聽說下個月就要移居瑞典,學業也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學校里沒什麼好牽掛的,她也不想再回去了,那裡離Baptiste家太近,她不忍心再看。何況結業證書於她而言,也只是一片紙,能力已經有了,要不要也沒什麼所謂。

    她沉思著沒說話。

    「你正當的畢業時間該是明年夏季,聽說你許多課業已經提前學完了。」

    「是,」她又補充,「學位證書我也不打算要,不想再回學校。」

    「如此也好。」

    她看他,如此也好?

    「因為生意上的問題,我下個月打算帶著小小搬去馬賽。記得之前聽你說過,打算實習一兩年再回國?不妨同我們一起,馬賽也有華人的期刊報社,你大可以試試。住所也不必擔心,我去了那裡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小小白天會找人照顧,她怕黑,夜裡你若能陪她睡,就是幫了我大忙,房租也就抵了。」

    這是兩全其美的事他既然不在家,也就不會不方便,小小有她照顧,他也會更安心。至於房租,等到實習拿到薪酬,是一定要付給他的,她既想自食其力,不再要陳世忠資助,就更不能在別人家白吃白喝。

    「好,如此便多謝了。」她答應下來。

    他見她答應,一笑,「只是時間緊,說是下個月,可這已經到月末了不是?你且收拾著東西,火車票定下來,我們就啟程,我先上去同小小講,她還不知道,聽見你陪她,大概要樂壞了。」

    他說著起身上樓,她自己坐在原處。說是收拾,哪還有什麼東西要她經管,寶貝的也就剩下陳世忠的那一封信,現在已經是片刻不離身,睡覺時也要壓在枕頭底下。

    等到了馬賽還要再給他寫一封信,將新地址告知給他。

    ……

    她們出發去馬賽那天下了小雨,空氣濕涼,她裹緊風衣也覺得寒氣鑽到衣服里去了。

    因為秦述帶的行李多,又多半是書本資料這些有分量的,他們拿不過來,只好提前辦理了託運,連同著她的皮箱子也一起拿走了。

    她現在兩手空空,抱著胳膊望著站台上稀稀拉拉的人,倒成了這些人里最輕鬆的。

    秦述懷裡抱著小小,等火車來了,讓她先踩著階梯上去了,然後自己才跟上去。

    他們坐在頭等車廂。火車開的那一瞬,她恍然意識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還有很多事情要發生,她什麼都不能預估。承擔不起預估帶來的後果,也沒有預估的能力,她現在遠離家國,遠離陳世忠,是異國里無根漂浮的萍,是亂世里隨風的一根蓬草,但是這還不能結束,她還要繼續走下去。

    她很想他。想回去見他。恨不得現在就離開。

    可是不能。

    她看著窗外景物變換,重溫起同他的一次次分別。沒有一次如這般,就像她曾經形容過的那樣,是分別里的分別。因為她預估不到後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三更。

    ☆、滿座頹雲撥不開(四)

    小姑娘靠在她腿邊,望著小池塘軟軟地問:「湘湘,有水就有魚嗎?」

    她蹲下,對小丫頭笑著說:「不是呀,有水也不一定有魚的。」

    「那為什麼我們家的水池裡都有魚呢?」

    孩子蹭過去,倚著她的肩膀,偏過頭來問,小辮子一晃一晃的。

    她拍拍孩子的頭,「因為......」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下意識回頭,一分一毫也不差的正正看見他倚在亭子邊上的一顆綠樹上,怔怔看過來。那目光里包含了什麼,她辨不明白。

    他其實已經在這站了許久。

    他來拜訪主人,無人引路,只是遠遠地他就聽到有小孩子清脆稚嫩的笑聲,便轉過身來看。一個穿粉色小洋裝的小姑娘蹲在池邊,小手一直在水裡攪來攪去的,過了一會兒,又騰地站起來,「咯咯」笑著跑向一個穿湖綠色旗袍的女人,伸手便要抱她。那女人彎下腰,從手包里掏出一方帕子,笑著給小姑娘擦濕噠噠的手。小姑娘側過臉,很響地親了她的左臉頰,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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