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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1:09 作者: 佩彼甘棠
    她心下一暗,自是以為他公務累身,一時抽不出,困在了政務大樓里的哪張桌子旁邊,椅子上頭,雖是失望,卻仍是好好的打起精神跟著劇目上演的進度。

    卻是忘了,這並是非崇禮寒酸的小禮堂。振邦禮堂的二樓原是貼著舞台兩側建了暖閣,因著常有活動,就辟出來當了貴賓的專席,若是來了,也自不須擠在觀眾席裡頭。

    陳世忠此刻,正坐在暖閣的小窗前頭,隔著那一半掛在銅鉤子上,一半拉上了少許的水藍色棉布小簾端詳著她。此情此景,倒讓他想起了自題壁樓回來的那天夜裡她站在白紗窗簾的後頭,偷偷向下瞧自己的一隻窈窕影子。

    他正是怕她瞧不見自己,回來要怪,就將另一半垂下來的帘子一併挑到了銅鉤子上,又把白瓷茶杯往窗前推了推,擺了一排五個,在並排幾個黑壓壓的暖閣小窗裡頭已是十分顯眼出眾,似是擺了一小排的白玉蘭花骨朵,卻沒料到她自始至終沒往這邊瞧,倒好似是在觀眾席前頭來回掃了兩遍。

    他低低笑了一聲,端起茶杯來,放在唇邊吹了吹,沒喝,又放下,轉頭同對面的魏散原說道:「瞧見了,一會給我做個證,不然我一會兒怕是免不了受埋怨。」

    魏散原原本就對這西方的劇提不起興致,權當是窩在戲樓子裡,從一開始就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嗑瓜子,聽他這麼一說,無聊之間便不能放棄一個開玩笑取樂子的機會,樂呵呵道:「陳護軍使原是個懼內的主,這媳婦門兒都沒過,你就如履薄冰了,傳出去還做不做人了。」

    他聽他這麼說,翹著二郎腿,右手中指的關節在桌子面上不緊不慢地敲了一陣,笑道:「我禍害了個小姑娘,原就是該好好寵著的。」

    魏散原聽了,只覺肉麻的緊,泛起一陣惡寒,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又剝起了鉗開了口的原味松子。

    全數劇目結束,要他們參演的所有人上台謝幕。

    她彎腰鞠躬的時候,只聽台下一陣座椅受壓後又終於喘回氣來的「吱扭」聲和鼓掌聲,原是觀眾照著西方的模樣起立行了禮。

    她回到後台,進到更衣室將衣服換了,又去小廳裡頭尋自己的包,有幾個同學說是要慶祝,她卻沒什麼興趣參與,託辭身體不適便同那幾個人告了別。

    那日的男孩子也在這隊要慶祝的人裡頭,聽見她不去,難免失望,卻又不好突然留下來,只是往外走的時候回看了她一眼,略有不甘。

    她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忙扭過去找自己的包,想來那封信露在外頭,他必是看見了。

    可找了一圈,卻沒尋找。

    她怕是人多將包蹭掉了,不當心踢到了桌子底下,又彎腰去看。

    卻忽聽有人喚她,忙回過頭去。是他了。

    陳世忠微微彎了腰,伸出一隻手來拉她,她便借力站了起來,心底下卻有點小埋怨,不肯抬頭看他。

    他見狀笑著扯扯她的手,「湘湘在找什麼?」

    見她不理,他就將她那隻包掛在食指上頭,擱在在她眼前晃了晃,說道:「可是在找這個?」

    她一把奪過來,卻發現信封已經不在包里。

    「怎麼今天這麼凶,忠哥幫你找東西都不道謝嗎?」

    「明明是你偷偷藏起來的。」她小聲嘟囔,那封信下落不明讓她有些心虛。

    「沒看見忠哥不能怪忠哥,我一直在呢。」他把包遞給她,笑言,「別使小性子了,你知道忠哥最怕你使小性了。」

    「我沒有,」她狡辯一句,又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你上去之前我就一直在二樓的暖閣上了,怕你看不見,還在窗邊擺了一溜白瓷杯子,實在是用心良苦。」

    「是是是,你最用心良苦,你最辛苦。」她努努嘴。

    「走吧,這麼辛苦,中午要吃點好的。」說著拉住她,繞出了禮堂的大門。

    她卻邊走邊想著那封信,覺得八成是落在小廳子的哪個邊邊角角,要麼就是那個男孩子又後了悔,瞧見沒拆封,便自己揣了回去。只是不要給他看見了就好,不然他指不定又要如何作弄取笑她。

    她這樣想著,下車來卻發現這是到了他那棟小洋房。

    原來是要在家吃飯。

    她這樣想,也就說了出來。

    他聽了,就笑,「可不是,就是回咱們家吃飯。」

    她這倒是又「禍」從口出了,弄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憤憤道,「是你家,不是我家。」

    「沒什麼區別。左右你我是一家。」他說著接過她手包,掛在紅木衣立上,又從下面的紫蘇木柜子裡頭,給她提出一雙勾花的女士拖鞋,這才自己換了鞋,進到上次那間玻璃房子。

    她跟著進去,在藤椅上坐下來,卻發現上次的蓬萊蕉被他換成了別的。

    「上次在魏散原家裡瞧見的,說是別人送的,他沒興致養,全數叫我搬了回來。」他一面說著,一面將西裝外套脫下來,領帶也解了下來,把最上面的兩顆扣子也送了。

    他將兩隻手伸到她面前,「來,替忠哥挽挽袖子。」

    她把兩枚袖口解開,先將左袖口往上折了兩折,又去折右袖口,手卻突然被他握住,「不急,這邊再往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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