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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1:09 作者: 佩彼甘棠
「千山萬水來到京城,也不知我的丈夫身在何處存,日暮黃昏天色已晚,借宿一宵明日再尋。」
台子上的「秦香蓮」唱得淒涼,眼睛卻時不時瞟向他們這間包廂,待撞見陳世忠的眼神時,便顧不得悲情的戲份,低頭淺淺一笑,卻也出了幾分淒婉,幾分惆悵,便是像那千里尋夫夫不歸的婦人思量舊日時光的情態。
湘如看見,便想著取笑:「怕不是個真的秦香蓮,駙馬爺你卻要躲到幾時?」
「我可是不認識的。」他攤手,一副無奈的神態,突然問,「噯,你叫什麼?」
「秦湘如啊。」她不明就裡。
「那我叫什麼?」他就偏頭朝著她笑。
「陳世忠啊。」
「哦。」他故意拉長了音,沉著笑意。
「不滿意呀,那不如你改成陳世美,我改成秦香蓮,倒是十分應景。」她聽出他那聲「哦」是在逗她,瞪了他一眼。
話一說完,倒是她自己先紅了臉。這名字一改,好像是她故意將兩人湊做一對,雖不是那麼美滿的一對,可終究面上尷尬,卻也不好解釋什麼,依他那張嘴,越描越黑,跳進了黃河,洗不清的。
「你願意做那苦情的女人,我卻不想要當那無情的男人。姑娘家跟著我好處是很多的,我可不會讓她找不到我,借宿他處。」他笑睨。
台下此時已唱到這處「她好比一輪明月圓又亮,我好比烏雲遮月缺半邊;她好比三春牡丹鮮又艷,我好比雪裡的梅花耐霜寒;她在皇宮享盡人間的福,我跋山涉水受盡艱難。」
她聽了,將瓷杯的蓋子輕輕在杯沿上叩了兩下,「就怕呀,你遇到了圓月便覺那姑娘是殘月,遇到了富貴牡丹便覺那姑娘是霜里寒梅,兩個總是不能比的是不是?」
「什麼樣算牡丹,什麼樣算寒梅,我喜歡的就是寒梅,誰稀罕什麼牡丹?」
「若牡丹給你帶來潑天的富貴,比天的權勢,你也不要麼?」
「倒是沒見過哪個用權勢來要挾我的。」他笑。
「若你愛的那個人死了呢?」不知為何,竟突然說道生離死別這樣的人間悲事。
「那我就娶她排位,給她『守活寡』。」他停下來去果殼的手,笑看她,「怎麼,問的這麼仔細,莫不是你哪個小姐妹瞧上我了,特地讓你來探探虛實,還是,丫頭你瞧上我了?」
「呸,」她紅著臉瞪他,「臉皮真厚。」
他笑呵呵地搖搖頭,不再說話。
☆、經年幾度還復來(二)
《秦香蓮》一收場,包廂便響起一陣敲門聲,他拉了她的手,讓她湊近,「這便是過來了,一會子你必然是要跟付曉玥相處,就在這間屋子裡頭,不要出去走動,見機行事,若有危險,我必全力保你,不要顧念我。」
她一愣,卻還是點了點頭。
「進。」他端起茶杯來,吹了吹面上浮的翠綠,咂了一小口,倒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陳少。」龔建華討好似的點點頭,「我們......」
「去隔壁談。」他將茶杯擱回桌子上頭。
「這是我侄女曉玥。」聽見陳世忠應允了,他這才開始引薦道。
湘如往他身後看去,是一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不過二十出頭,身段曼妙,穿著一身真絲的法式長裙,頸間系了一條嫩鵝黃的輕軟絲巾,襯出雪白的頸子,正朝這邊微微笑著,確是個美人。
陳世忠沖她點點頭,便算是問好了。
他站起身,包廂的門口走。
「陳少,您去哪?」龔建華見他這般,便想出言阻攔「我們不如就在這裡談生意,左右沒有外人。」
「男人談生意,要女人摻和做什麼?」他頭也沒回,只是輕飄飄甩過來一句話。
又突然停下,「聽聞付小姐是在法國留過學的,同湘如也差不多大,不妨陪她聊聊,她平日閒暇功夫都給了我,也少跟別的姑娘小姐談天,現下一個人坐著也無趣得很,你們兩個倒好說說話來解悶,趕巧也跟她講講法國什麼樣子,省得她執意要去留學,狠心拋我個三五年。」
這就是極寵的意思了。
湘如看了他一眼,卻不言不笑,落在他人眼裡,則成了恃寵而驕。
見這般,龔建華也知道了自己是自討沒趣,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隨陳世忠出了門。
她對付曉玥點頭笑著:「付小姐。」
付曉玥拉著她坐下,笑道「我比你大上幾年,你若不嫌棄,便喚我姐姐,日後無聊了就來找我。」
「好,如此就多謝姐姐了。」
「陳少對你還真是上心,連個三五年都捨不得你走呢。」付曉玥拉著她的手含笑道。
「倒讓姐姐取笑了。」面上卻裝作一副害羞的形容,既然陳世忠已講這恩愛的戲份唱開了,她便接下去。
付曉玥同她說著在法國留學的趣事,講到好笑之處,兩個人笑得嘻嘻哈哈,氣氛倒也愉快。
隔壁包廂里,卻不止陳世忠與龔建華兩個人,煙塌上頭臥著一個正抽菸消遣的男人,腳邊伏了一個侍煙的丫鬟,屋子裡頭兩個角還各站了一個黑衣的小廝,褲腰處微微鼓起的,他瞧出,這是塞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