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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1:09 作者: 佩彼甘棠
    「我母親急著要我相親,我不想去,總得找個藉口搪塞她。」他調整了下坐姿,把頭斜靠在車窗上,「那些大家小姐有時候有點難處理。」

    她就笑:「你這個大家少爺也不好伺候。」,她低下頭來折手裡的報紙,取笑他「我這是你使的第幾把槍了?」

    他卻認真在答:「第一把。」

    她被他認真的語氣弄得有點不自在,忙扭頭去看窗外,他就看著她笑。因為臉是微微側過去的,陽光能夠勾勒出她的眉骨,睫毛,顴骨,嘴唇和下巴,還有幾縷碎發。

    「你叔叔嬸嬸那裡我已經托你的同學去打過照面,說是約同學一起出去看電影。」

    「好。」她正怕他原原本本說出來,引得她嬸嬸扯住她問個不停。

    車子開到菲羅門口,他對她說:「你先別下車,讓我坐一回十足的紳士。」 她就笑,真的老老實實坐在位子上不動。

    他下了車,轉到她這邊給她拉車門,一隻手護在她頭上,另一隻手扶她的胳膊,是典型的英國紳士做派。

    因為還沒到用餐密集的時間,兩個人進店後有許多座位是空的,就挑了一個靠窗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

    「要吃什麼?」他一面翻菜單一面問她。

    她不常來西餐廳吃飯,看著菜單上一樣樣東西覺得繁雜得很,搖搖頭,說:「和你一樣。」

    「好,紅酒能喝一點麼?」

    「一點點。」

    「好,一點點。」說完他就笑她。

    兩個人點了兩份牛排,一個沙拉,還有幾個加了牛油的可頌做甜點,他本來想點焗蝸牛和柳橙鵝肝醬,但事先沒有了解過她的口味,怕她吃不慣,只好點了兩份最大眾的牛排。

    牛排上來時,他先將她那份拉到自己面前,一面用她的刀叉切著,一面同她聊天。

    「傷好些了?」

    「嗯,」她顯得有些窘,「牛排我自己切就好。」

    「處處照顧你這位女士,這也是我今天做紳士的一部分。」他笑。

    「謝謝。」她小聲。

    他將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時,那邊的小提琴手恰巧開始演奏,是克萊斯勒的愛之喜悅,他把她酒杯里的紅酒倒了一半到自己杯子裡,搖搖手裡的杯子笑著說:「有點不合禮儀了,不過確實是一點點。」

    窗外華燈初上,燈亮起來的時候,漫天流火一般,黃澄澄,金燦燦的光撒了一天一地,外面還有拉黃包車的腳夫,穿旗袍高跟鞋的摩登女郎,戴圓眼鏡穿長衫的教書先生,跑跑跳跳總了兩個角的小孩子,脖子上掛了煙盒報紙的販賣少年,世界上是有這樣多的人的。

    他卻偏偏只見眼前這一個。小口咂了紅酒,因苦皺眉的女學生,穿著藍衫黑裙,正往窗外望去。

    店裡水晶燈折出的光輝映在她的手上,有一塊七彩的光斑。牛排她吃的不多,紅酒就是那麼一點點也沒有喝完,倒是偏愛牛油的可頌,吃了兩個。

    因著牛排是他切的,紅酒也是他給倒的,她沒有吃完有些過意不去,咬著可頌的當口,抬頭望了他一眼,卻看見他也在望著她,就有些歉意地指了指牛排和高腳杯,他笑道:「不礙事,你們女孩子這些向來就吃不多,反倒是甜點更合胃口。這家的可頌確實做得好,以後可以帶你常來。」

    「帶我常來,你還要拿我當幾回槍啊?」她咬了一口可頌。

    「當到,我母親不再催我相親?」他笑。

    她打趣道:「怎麼不說當到你娶妻?」

    「那樣也好。」

    她一愣,「哦」了一聲,就咬著可頌,偏頭去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她就是這個樣子,打趣他的時候從來不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是遇到事關禮貌和他認真語氣的時候就有些不知所措,總想著做些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吃完飯他送她回家,到了家門口,應經快要八點了,她站在門口沖他揮揮手,就轉身開門進去了,老夏將車開出這條街,才同他說明天有個姓龔的老闆在四方飯店設了個飯局,邀他過去,詢問他的意思。

    「找人回話,明天不去。」他將車窗搖下來,「繆督軍那裡有消息了麼?」

    「還沒有,倒是老夫人發了封電報過來。」

    「嗯,開車吧。」他合眼假寐。

    作者有話要說:  吶,最喜歡請人吃飯的男人了,比如忠忠。

    老棠晚上沒吃晚飯,好餓~

    ☆、可知我是夢中人(六)

    他回到家去了書房,把那尊大落地燈打開的時候,旁邊的木質落地鍾剛剛敲到九點。

    他將黑膠唱片放到留聲機的唱盤上,把唱頭上的保護套摘下來,解鎖唱臂,讓唱針緩緩落到唱片上,唱片轉起來,出來的聲音卻有「滋啦滋啦」的響聲,是一張老唱片了,已經有些失了真。

    還是那曲《愛之喜悅》,只是這次,他皺眉聽時,除去噪聲,似還有人脆著嗓子,一聲聲的喚他:「四哥,四哥」,他抬手揉上額角,起身打電話給魏散原。

    那邊遲遲沒人接,他卻堅持著讓接線員小姐一遍遍地連線過去,來回幾次,接線員小姐終是忍不住,開口勸他:「先生,這個時間您要找的那位可能已經睡了,您不妨明日......」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溫和的聲音打斷,「無妨,再接過去就是了,謝謝。」她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再接線過去,這一次卻是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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