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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1:09 作者: 佩彼甘棠
    她卻突然想起自己還未道謝,竟顧不得他的詢問,急急忙忙從嘴裡吐出句「剛才謝謝你了。」待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這前不搭村,後不搭店的道謝實在有些唐突,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下意識地摸摸臉頰「太麻煩你們了,在前面放我下來就好,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身旁的人笑了笑:「你不必怕麻煩,太晚了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她還想說什麼,扭過頭卻看見他也在看著她,趕忙埋下頭,支支吾吾道「沒事......我家很近......我一個人走不會出問題的。」

    那人「呵」一聲笑了出來,問道:「怎麼,我比那鄭二公子瞧著還讓人發怵,嗯?」

    他說「嗯」時尾音拉得長長的,像是一把小勾子,一下一下撓人的心,輕輕的,痒痒的,十分好聽,卻讓她有些不自在地臉紅。那個新傳進來的詞是怎麼說的來著,性感?對,就是性感,帶著點輕浮氣,但並不讓人討厭。

    「沒有......」

    「那你方才見了他還伶牙俐齒的,瞧著十分厲害,怎麼到我這就悶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了?」他揶揄她。

    她有些生氣,抬起頭飛快地瞪了他一眼,卻恰巧撞見他眼角的笑意。

    傍晚的餘暉有些發紅,透過玻璃窗子照在他臉上,顯得他的臉更加稜角分明,她打心裡覺得,這不是一個十分好接近的人。可是現在的他眼角,嘴角都帶著微微的笑意,顯然是被她傻裡傻氣的舉止取悅了,也顯然他今天必定會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家。她既然不是那樣糾結的女孩子,也就不會在這一個問題上反覆討價還價,索性再稱他一次人情,搭便車回家也沒有什麼不好。

    於是她悶聲說「林華路58號。」

    「好。老夏,去林華路58號。」

    車子在路上行駛著,路過一棟棟樓房商鋪。街上的行人見到車子紛紛避讓,湘如往窗外望去,初夏街頭生意的喧鬧,人聲的嘈雜,還有悶熱的空氣統統隔在窗子外面,她舒舒服服地坐在窗子裡面,感受著自己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天色慢慢暗下來,路邊的燈輾轉出幽黃的光,她扭頭看看他,突然覺得自己應該鄭重地向他道謝,如果不是他,不知道今天自己要遇到什麼樣的麻煩。

    她沉吟了一下,輕聲開口:「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她頓了頓「如果今後你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會盡力幫你的。」說完之後,她又有些後悔,自嘲地想自己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學生能幫上他這樣的人什麼呢,實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卻沒想到,他居然微笑地看著她「說話算數。」

    這樣的回答給了她莫大的欣喜,她粲然一笑「當然!」

    幽黃的燈光攀上她的臉,將她的眼睛照的亮晶晶的,髮絲,睫毛都清清楚楚。她整個臉頰籠在溫暖的黃光里,看起來活潑靈動。

    他不禁想要打趣她:「你不是說你家很近嗎,怎麼這麼久還不到。」

    「你這種人怎麼還要在這些小事上計較一二。」她小聲嘟囔,明顯有些不滿,「那我應該和你說,我家離學校很遠,你要是不送我回家,我就很可能在半路上就被人搶劫或者被大老虎吃掉嗎?」

    他聞言嘴角揚了揚,倒是開車的老夏先沉不住氣,聽她這樣講話不免大笑起來。她自覺有些唐突,扁了扁嘴,便不再做聲。

    車子又穿過了兩條街,在一棟二層小樓的門前停下。月亮已經出來了,蛐蛐時斷時續的叫著,路邊的梔子花在月光的暈澤中宛如玉雕,晚風習習,一天的熱意開始退散,湘如的心情隨之好了起來。

    她下車同他與老夏道別,目送著車子順著來時的路駛離,消失在視線盡頭。

    月亮在路上鋪了好大一塊白紗。

    她進門換上拖鞋,才將方頭小皮鞋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墊左邊,就聽到嬸嬸坐在沙發上,冷冰冰地喊她過去洗手盛飯。對於嬸嬸這樣講話已經見怪不怪。她應了一聲,把布包放下,就進了廚房,和林媽一起將飯菜端上餐桌。她叔叔嬸嬸這才起身過來吃飯。

    每每見到這樣的場景,她就覺得十分可笑。叔叔嬸嬸住在她家裡,用她父母親留下來的錢來打點吃穿用度,裝著體面,卻還要做出一副主人施捨的形容給她擺起了架子。她不禁有些心寒,父母已經去世八年多了,若是讓他們瞧見她現在這幅樣子,定然十分心疼。

    她不是生於典型的經商之家,家裡從曾祖父那輩才棄儒從商,到了他父親這裡也不過三代,所幸他父親很有經商頭腦,打拼幾年家底也日漸豐厚。她十歲那年,父母去俄國做一單皮毛生意,在途中被人搶劫槍殺,便再也沒能回來。

    還算年幼的她自此跟著爺爺一起生活,一年後,爺爺病重,將她託付給了叔叔嬸嬸。叔叔嬸嬸在爺爺面前花言巧語,承諾大哥的女兒就是他們的女兒,必然會好好待她,可爺爺去世後,他們拿到財產,便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表妹淑曼的東西必然都是最好的,而她的要麼是一些便宜貨,要麼是淑曼買回來以後又不喜歡了的物件,其實這些她不是很在意,人心這個樣子她能夠料到,對自己的女兒自然是要偏袒一些。

    她只是很討厭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明明就在自己家裡,卻不能揚眉吐氣,總要受制於別人,更討厭她叔叔嬸嬸每每對外人提起她時總是一副掌上明珠似的態度,回到家裡卻又像是防賊似的提防著她,生怕她哪一天拿走本來屬於她的那份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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