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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0:51 作者: 太極魚
    與黑弗靈相關的必然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如果病人真的是國王陛下,那麼拜訪黑弗靈的人不管是王室侍從官還是國王親近的大臣就都不太重要了。

    達西和伊莉莎白儘量做好了準備,可他們仍然被來訪者驚呆了。

    黑弗靈的主人被引到接待客廳時,那位上了年紀卻仍然雍容華貴的陛下(注②)正在欣賞牆上一副鶴望蘭的寫實油畫。

    她看著那幅畫喃喃的像是直言直語:「這種像極了鳥冠和長喙的花,因為莎洛蒂皇后最喜歡它,被賜予以皇后故鄉同名的殊榮。莎洛蒂皇后被丈夫鍾愛,天堂鳥象徵著國王的愛和幸福……」(注③)

    達西脫帽彎腰,伊莉莎白屈膝行禮。

    夏洛特王后點點頭,她對那幅畫仍有些眷戀,因而笑道:「這幅畫看上去太像真的天堂鳥了,它讓我想起一位老朋友,瑪麗·德拉尼女士,聽說過嗎?」

    王后陛下就像偶然經過黑弗靈,進來參觀的遊客一樣,她閒敘家常似的聊天,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越是這樣,伊莉莎白越不敢掉以輕心,她斟酌一下,微笑著回答:「是的,陛下,我曾有幸見過德拉尼女士的拼貼畫和剪紙作品,嚴謹細膩,如同真的花卉那樣。」

    王后驚奇的看向她,「這可太少見了,伊莉莎白小姐。人們都更欣賞油畫或者雕塑藝術,而把德拉尼的作品當做是簡單粗陋的東西,是一位女士年老後排解寂寞的小玩意。可我知道,德拉尼的每一張拼貼畫都耗費了無數的心血,經常一瓣花瓣就得有幾十個小碎片拼貼,有時還得用水粉和水彩染色修飾,這使得那些畫像極了真正的花。我們共同的朋友波特蘭公爵夫人給這些作品起名為『花卉馬賽克』。」(注④)

    「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姐,怪不得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她笑道,「我聽說你還很受明國使官夫人的喜愛,和安東尼先生有合作,這很了不起。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什麼都不懂,在梅克倫堡無所事事。」

    夏洛特王后帶有德國口音的英語聽上去有點難懂,可在伊莉莎白耳中卻無比清晰,她微微繃緊脊背,謹慎而得體的配合王后的閒聊興致。陛下表現的很親近慈和,她沒什麼架子,大多數都在和伊莉莎白說話,偶爾才與達西說兩句,不至於冷落他。

    在王后與小姐談話時,達西先生挺直胸背,像沉默的騎士在默默守護他的公主,每當伊莉莎白言談間有漏洞時,他總能禮貌的補充填補上那些細微的缺漏。兩個人配合的無比默契,在聊到某些話題時,小姐絕不會把話說死,而紳士自然的接過話,將所有可能成為話柄的小缺口堵住。

    隨著交談,王后身邊的侍從官從不以為然到嚴肅起來細細打量。她想,若是不知道這位小姐出身的人,必定會以為她是受過宮廷教育的大貴族之女,能把話說的這樣嚴謹卻不生硬不刻板,實在不是尋常女士能夠做得到的。禮儀風範在這樣的私人談話中並不太重要,貴人們注重的是交際的手腕和語言的深度,顯然這位普通鄉紳的女兒比大多數有頭銜的小姐還做得好。

    顯然夏洛特王后也有些意外,她善意的看向這對年輕人,「你們可真般配,結婚後一定會幸福。」

    達西先生含笑的看一眼小姐:「感謝您的祝福,陛下。」

    夏洛特王后帶著笑意的打量他們,就像一位慈祥的祖母那樣,隨後她看向男士:「達西先生在之前的邪教派事件中做了不小的貢獻,還受了重傷,我聽說有的議員已經提議授予你頭銜了。不過你實在太謙遜低調,如果能進入議會,甚至在內閣擔任某個職位,那麼在今年國王陛下生日的授勳儀式上你就已經獲得勛銜了。」

    「一個爵位會使你們的婚禮更美好,也是先生們贈給妻子最好的禮物。」

    王后的話很真誠,按照英格蘭的慣例,擔任過首相和重要的內閣大臣幾乎都能獲得世襲的高位爵位,跟隨內閣大臣的小部分低級官員也很有機會獲得頭銜,尤其在他做出貢獻並且出身富貴的時候。達西正符合後面這點,他的家族沒有爵位,但權勢財產足夠使他進入下議院成為議員;而首相組閣時,通常情況下,大臣們幾乎全部都來自下議院,對他自身來說,想進入內閣不可能,但成為內閣大臣的親信卻不難。一旦稱為國王倚重的大臣的親信,比如財政大臣或內政大臣信任的屬下,那麼在國王和議會面前表現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親信們很可能會比追隨的大臣提前獲得敕封——鑑於大多數前首相和大臣們都是在他們卸任以後才獲得貴族頭銜。(注⑤)

    可伊莉莎白完全沒聽進王后的好意,她腦子裡只回想「受了重傷」四個字。小姐竟然全然不知這件事,達西從來沒有表露出一點受傷的端倪,就算他北上曼徹斯特,也沒忘記給她寫信,沿途的風景、曼徹斯特的哥特建築、繁華的商業和遍地的工廠,以及他新投資的棉花生意——達西先生用文字帶著小姐游遍了這座西北城市,經歷他經歷的一切美景和風情。

    可如果計算達西先生受傷並獨自躲起來養傷的時間,除了曼徹斯特行之外毫無機會:他是重傷著北上的,默默的承受了一切,從來沒想籍此來討伊莉莎白的心軟,她從他的信里,只看到迥異的風光與溫暖的情誼……

    伊莉莎白腦子裡浮現達西先生蒼白著嘴唇、托著受傷未愈的身體蘸著墨水給她寫信的樣子,心頭一陣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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