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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0:31 作者: 一叢音
秋滿溪輕輕一哂,道:「那你為何想要殺他?」
秋將行看著秋滿溪單薄的肩膀,沉默不語,他的師尊這樣瘦弱,這般毫無防備地將後背對著他,哪怕他生出一絲大逆不道的心思,只要輕輕一推,不消用多大力氣就能將他推到岩漿中死無全屍。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秋滿溪以為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才突然開口:「師尊之所以收留我這麼多年,是因為我同那傳聞中的易雪逢幼時遭遇相同,還是你想要尋個替代品在身邊好讓自己不再孤寂?」
秋滿溪一怔,不知為何眸中突然有了些悲色。
人人都道秋滿溪即魔修玉映君後又收養了一個魔修與道修血脈的孩童,只是秋長老十分護崽子,在秋將行未成年之前不會讓他從歸鴻山出來。
只是傳言終歸是傳言,實際上卻並不是這樣。
秋滿溪在收養秋將行時,那個混血血脈的孩子已經渾渾噩噩活了幾十年,只是因為打小身體中自帶的兩種靈力相撞而讓其像是個傻子似的不通世事不懂是非。
而此時的秋將行眼神清明,自從入了歸鴻山後像是重生似的,整個人脫胎換骨,作為秋將行活了下來。
秋滿溪微微側身,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他,秋將行不知察覺出了什麼,沒有像之前那樣怯怯低頭,反而目不轉睛地直視他,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秋滿溪蒼白的唇輕輕動了動,喃聲道:「你以為我收養你,純屬只是因為私心?」
秋將行不回答,依然盯著他。
秋滿溪怔了許久,許是徹底放棄了,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問:「你到底為什麼要殺雪逢?」
這個問題秋將行卻是回答了,且解釋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敷衍:「我嫉妒他。」
秋滿溪:「嫉妒?」
「我自小被師尊收養,養在歸鴻山中十餘年,自我有印象起便一直跟著您……」他微微垂眸,不知想到了什麼,再次抬起頭時,神色卻已經變了,他眸中沒有平日裡在秋滿溪面前故作的淡然大度,也沒有在其他人面前的囂張跋扈,僅僅只是瞧著他的眼睛,就感覺他仿佛一瞬之間成了個陌生人似的,在那眸中找不到以前的任何一絲痕跡。
「您嗜酒如命,每個月三十天二十八天都在飲酒大醉……」
秋滿溪自從將親生弟弟封印後就一直嗜酒,仿佛那飄飄然的感覺才能真正麻痹自己內心,久而久之已經染上了酒癮。
之前寧虞還在歸鴻山時,還能冷著臉管教他一二,但是寧虞入魔後,偌大個歸鴻山無人敢管他,就連掌教也是對其尊敬有加,不敢拒絕他的任何需求,說要酒他都能直接搬空山下小鎮的所有酒館都送到秋滿溪住處去。
沒了寧虞的管束,秋滿溪越發嗜酒,幾乎每天都在醉生夢死。
「您每次一喝醉酒,總是神智不清楚,拉著我一遍又一遍地喚……」
雪逢。
徒兒。
師尊往後再也不閉關了。
秋將行微微咬著牙,下頜崩得死緊:「一遍一遍,在我耳畔念了十幾年,師尊,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慾,並不想自己被您當成那……易雪逢的替身……」
「大師兄……寧虞每回來歸鴻山時,瞧我的眼神就像是在一個死物,沒有絲毫情感,好像我這個徒弟的位置是從誰的手中偷來的一樣?」秋將行緩慢地伸出手抓住秋滿溪的袖子,喃喃道,「有好幾次他甚至想要殺我,師尊……難道他對那易雪逢,也是如此態度嗎?」
秋將行在說的時候,秋滿溪一直沉默著聽著,他似乎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說什麼,只能抿著唇聽著秋將行說。
「我自小就嫉妒他……難以想像,我有朝一日竟然會嫉妒一個死人……」秋將行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師尊,您現在還想問我為什麼想要殺易雪逢嗎?」
秋滿溪抬眸看他。
秋將行逼近他的臉,眸中的悲傷之色完全褪去,只剩下魔修所屬的滿滿的邪性和惡意:「我想殺他,我從小就想殺他,當時他已經死了我都想要將他挫骨揚灰,想要將他的存在從你們的記憶中全部抹去,而他現在重生了,我自然更要殺他。」
秋滿溪盯著他狂亂的眸子,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半人半魔的人竟然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徒弟,他怔然了片刻,突然道:「將行啊,你知道我徒兒是怎麼死的嗎?」
秋將行原本等著他勃然大怒,沒想到聽到這句話,他眉頭皺了皺:「百年前的蠻荒不被世俗所接受,易雪逢自然是被那些正道殺死的。」
秋滿溪又問:「你知道那些殺了他的正道,是哪些人嗎?」
秋將行沉默不語。
秋將行聲音又輕又柔,仿佛風一吹就要散了:「是你爹啊,將行。」
秋將行瞳孔突然一縮。
秋滿溪無論何時說話做事都是如春風化雨似的溫和,哪怕是發怒也不會說多重的話,但是現在的他雖然是笑著的,但是卻無端讓人渾身發憷。
秋滿溪反手抓住秋將行放在他袖子上的手腕,輕聲道:「你爹帶著一群正道之人,靠著蠻荒的重心君攻入了我徒兒的住處,將他活生生困在了誅魔陣中。」
「誅魔陣你知道嗎?傳言只要魔修進去,不出片刻必定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秋滿溪微微一彎眸子,聲音輕柔,「他們將我徒兒送進去的,正是這樣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