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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0:31 作者: 一叢音
易雪逢一把握住半空的鈴鐺,金鈴在他掌心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他死死盯著寧虞的眸子,一字一頓道:「如果是你,你會如何選?」
寧虞沒有說話。
「哦。」易雪逢冷冷道,「我差點忘了,寧劍尊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自然不會是我這種恥辱的選擇。」
寧虞艱難道:「你就非得……」
易雪逢垂下眸子,遮擋住眸中的所有情緒,他深吸一口氣,道:「所以,寧劍尊,像我這種人,日後還是不要再來往吧。」
寧虞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他。
易雪逢:「像我這種人……像我……」
像我這種人……
哪種人呢?
易雪逢自己都茫然了,為什麼他要覺得,自己墮落成魔修,就再也配不上寧虞了呢?
魔修又有哪裡比不上道修?
寧虞突然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頭來,他冷冷道:「這種人?哪種人?說與我聽。」
易雪逢看著寧虞通紅的眼睛,愣了一下才道:「……不乾淨的人。」
是了,整個三界都覺得,只要和魔修沾染上一點關係,哪怕是相處得久一些,也會被其他人視為異類。
他現在整個身體中全是魔息,自然也是最不乾淨的。
寧虞聽到他說這句話,整個人突然輕輕一晃。
兩人對視了許久,寧虞才仿佛像是再次鎮壓住了心中咆哮而出的野獸,眸中的狂亂收得乾乾淨淨的,重新變回平日裡的冷漠劍尊。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轉身離開,只是看背影,竟然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易雪逢跪在床上半天,才苦笑一聲,蜷縮著身體躺了回去。
而下個月的朔日,寧虞便沒有再來了。
易雪逢在暗室中等了整整一日,寧虞也沒有再來,他原本說那番話便是為了讓寧虞遠離他,但是等到目的達到了,他心中卻仿佛缺失了一大塊,空蕩蕩的讓他渾身發冷。
易雪逢自從入魔後,已經是第八個年頭了,而蠻荒中對其虎視眈眈的人竟然分毫不減,反而越來越多,畢竟易雪逢這般容貌在蠻荒實屬罕見,再加上他待蠻荒其他人十分清冷,有時見了面連個眼神都不曾給,冷漠的令人氣得牙痒痒,恨不得將其按在身上,讓他哭都哭不出來。
蠻荒每年都會有一次盛會,正是在朔日前夕,易雪逢一連推了七次,這一次卻是無論如何都推不掉,只好換了身衣衫,慢吞吞地往盛會的筵席上趕。
昨日切雲孤身從寒淮川跑來了蠻荒,幾年未見他變得有些沉穩,但是也只是表面上的,一見到易雪逢立刻撲到他身上,撕都撕不開,一直抓著易雪逢喋喋不休了一整晚,此時聽說易雪逢要去和那些蠻荒的豺狼虎豹共處一室,當即氣勢洶洶地跟了上去,打算見一個人對他爹看他就挖一雙眼睛。
只是切雲打算的很好,直到了蠻荒大殿後,事情卻不如他想的那般如意。
易雪逢被人逼著飲了一杯酒,雖然知曉那杯里不會有什麼好東西,切雲卻依然被易雪逢強行按在袖子裡不能輕舉妄動。
切雲氣急:「爹!鬆開我!我要殺了他!」
易雪逢將杯子放下後,眸子有些濕潤地看著朝他走來的醜陋魔修,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徹底認命了,喃喃了一句什麼,旁人並沒有聽到,但是在他袖中的切雲卻聽到了。
他說:「本不想這樣的,還是我自己來吧。」
切雲一愣,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易雪逢已經乾淨利落地將面前人的脖子輕飄飄地捏斷,連一滴血都沒見。
整個大殿安靜到落針可聞。
易雪逢嘴唇有些殷紅,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眾人,柔聲道:「還有人想要我嗎?」
在首位的重心君終於動作了,他將手中的杯子輕輕放下,猩紅的魔瞳中一片雪花狀的痕跡一閃而過,並未被任何人發覺,他笑了一聲,道:「膽大包天之人,何必勞煩玉映君親自動手,平白髒了自己的手。」
易雪逢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倒是會做人,若是真的不想我動手,你還穩如泰山地坐在原地,動都沒動嗎?
只是之前他剛入蠻荒時也因重心君所以才沒淪落到旁人手中做孌寵,他對這個人也是極其尊重,他開口打圓場了,易雪逢自然也不會自討無趣,也笑了笑,沒再追究。
魔修的屍體被人拖了出去,整個大殿再次觥籌交錯,仿佛方才的鬧劇根本不存在似的。
易雪逢強撐到了盛會結束,才抬步緩慢地走了出去。
一出了大殿,切雲立刻化為人形將易雪逢扶住,感受到易雪逢身上前所未有的滾燙,他嚇了一跳,忙道:「爹,沒事吧?那酒里有什麼?」
易雪逢搖搖頭,仿佛無事似的走回了玉映殿,一路上切雲都在扯著他的袖子問個不停:「爹,你到底怎麼了?」
易雪逢回頭,猩紅魔瞳似乎蒙上了一層水霧,波光瀲灩地看著切雲,他輕柔笑了一聲,道:「無事,不必擔心。」
切雲想要扶他回去休息,易雪逢卻不著痕跡揮開他的手,淡淡道:「你在蠻荒待得夠久了,還是先回去吧,若是被人發現,怕是會對你的名聲不好。」
切雲一怔,愕然看著他。
名聲?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要因為這種虛幻的東西而要被易雪逢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