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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1:00:31 作者: 一叢音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身困樊籠。」
僅僅只是四個字,激得易雪逢險些一口血吐出來,再次張開眼睛時,寧虞依然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他。
易雪逢輕輕吸了一口氣,卻發現方才那陣被激盪的劇痛從未存在過。
寧虞道:「如何?」
易雪逢如實說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說出訓戒「身困樊籠」時,寧虞眸中一直閃著的微弱殘光驟然間熄滅了。
易雪逢以前在歸鴻山也受過戒,只是訓戒卻是「浮雲朝露」,也因為這個,秋滿溪一直以為他體弱多病活不了多久,成天給他弄溫養身體的靈物。
易雪逢記得人一生只能有一個訓戒之詞,那他現在重生到了另外一具身體上,訓戒也隨之變了嗎?
他還在胡思亂想,好不容易「溫柔」了一個上午的寧虞頓時原形畢露,抬起手飛快將易雪逢頭上的切雲劍拔下來化為黑色戒尺。
易雪逢一愣。
寧虞拿著戒尺拍了拍掌心,冷漠道:「手伸出來,加上方才那次,八下打掌心,別想跑。」
易雪逢:「……」
第19章 靈玉
寧虞教訓完人,將切雲劍拋給易雪逢,揚長而去。
他一走遠,切雲立刻化為人形,怒罵道:「那個老匹夫!除了會打人還會幹什麼?!」
易雪逢站在原地,盯著自己微紅的掌心出神。
這一次雖然被打了八下,但是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疼。
切雲跑上前輕輕揉著易雪逢的掌心,心疼道:「疼嗎?」
易雪逢搖頭,切雲卻不信,拉著他的手蹲下來,按到了一旁的清泉里浸了進去。
冰涼的水覆蓋住微微發燙的掌心,易雪逢不自然地動了動,剛想要將手抽出,他蒼白的指尖突然被水珠強行勾著緩慢鑽出一道漆黑的霧氣,就像是飄蕩的黑線微微動著。
易雪逢怔然看著,這是……奪舍的鬼氣?
他正要抬手細看,一直握著他手腕的切雲眸中突然寒光一閃,一把捧起易雪逢的手,「啊嗚」一口,將那抹漆黑的鬼氣給吞了下去。
易雪逢:「……」
那鬼氣似乎很難吃,切雲吃完後眉頭都皺起了,但是還是仰著頭沖易雪逢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易雪逢忍不住笑了。
在這個世間,就算所有人都丟棄他,切雲待他始終如一。
他輕輕抬手將切雲環抱住,在他脖頸蹭了蹭。
寧虞匆匆回到住處,清川君的傳訊紙鶴還未離開,正伏在桌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寧虞沉著臉拍案,紙鶴應聲而醒,眨了眨畫上去的眼睛,瞧見寧虞難看的臉色,忙端端正正趴好。
很快,清川君的聲音從中傳來:「如何了?」
寧虞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水:「訓戒不一樣。」
清川君似乎早就料到了,笑道:「那便是你杞人憂天了,君上就算奪舍重生,也不會奪舍到正道之人身上去,畢竟,他可是我們蠻荒的玉映君啊。」
寧虞冷冷道:「他是歸鴻山弟子,是我小師弟。若不是那抹臭水溝里爬出來的厲鬼作祟,他根本不可能入魔,什麼蠻荒的玉映君,你們蠻荒的魔修哪怕有一個人把他當成自己人了嗎?」
當年易雪逢入魔時,蠻荒所有魔修全都是因為他那張臉才將他從蠻荒和外界的虛妄之處帶了回來,而且若不是重心君力保他的性命,他早就被人帶走當成臠寵褻玩取樂了。
那時,蠻荒三君之一作惡多端,拿人類修士修煉靈力惹得眾怒,被寧虞一劍斬殺,隕落在炎海之巔。
而恰好,易雪逢入魔,順勢被其他兩君一舉推為新任三君之一。
不過,他雖然被尊為君上,卻無人尊敬他。
君上之稱,不過虛銜。
在蠻荒百年來,易雪逢做的最多的,便是在蠻荒盛會時坐在三君側位安安靜靜地喝茶,宛如一株盛開在污泥之中的花簇,絢麗又美艷。
魔修盛會,酒池肉林,四處可見赤身裸體的魔修魅魔幕天席地地□□,糜爛到了極致。
寧虞無法想像,那個被整個歸鴻山寵得不諳世事的小師弟到底是如何在那種場景下撐過來的,他入魔時甚至連男女之情是什麼都不知道。
清川君沉默半天,才開口道:「你也知道蠻荒到底是什麼地方,但是那個時候,你又在哪裡?」
他似乎只是單純地想要知道答案,語氣輕描淡寫,沒有絲毫的質問和怨恨。
「哦。」清川君沒等寧虞回答,就自問自答淡淡道,「那個時候你在歸鴻山心安理得地享受除魔後眾人的追捧,哪裡還在乎易雪逢的死活……」
寧虞沒等他說完,手指一動,紙鶴立刻散成碎片宛如雪花飄飄然散落在桌上。
寧虞死死握著拳,指尖陷入掌心中一陣鑽心地疼,但是卻都沒有清川君最後一句話來得令他動容。
若是……
寧虞突然不可自制地想,若是當年他沒有急著回歸鴻山,再稍微有一點點耐心去尋他,是不是現在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天邊突然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將魂不守舍的寧虞猛地驚醒,他皺著眉推開窗,突然感覺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徹底籠罩住了寒淮川,隨之而來的還有震耳欲聾的聲聲震山之聲。
寒淮川所有人都聽到聲音推門而出,仰頭看著天邊那巨大無比的城池被黑雲托著緩慢地朝著寒淮川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