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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59:29 作者: 半面箜篌
    「師父,其實你早就發現我的身份了,從我和鍾毓初次的拜訪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不對。」

    他捋著鬍鬚仰面大笑,緊接著一聲輕嘆,

    「你把你師父想的神通廣大了,我又不是靈犀,極往知來。不過我在見過你以後,確實心懷疑慮,因為當初山火蔓延,等到我帶人尋過去的時候,那個木屋早已……唉……你和你母親眉眼間很相似,所以我猜想你可能倖存。之後我讓薛飛查了你在連家這些年的境遇,果然發現其中的蹊蹺。之後發覺你在秦大夫人生辰宴前,讓你身邊的丫鬟去找過靈犀,當時靈犀想推脫一場卜算,找了個理由來了昌南。離開之前吩咐了言軒(薛飛字),關鍵時候伸出援手。」

    難怪薛飛當初會出手,我記得師父口中的靈犀,正是德化林苑的茶園主人,葉孔陽。

    我隱約的記憶中,師父曾帶我去過林苑,只記得那裡常年飄香,安逸自得。我經常在迴廊後面的鞦韆上做風車,涼風划過風鈴的清脆和著鳥鳴。

    「其實這次主要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問你……我知道當初是連乾之刻意將我擄走,想用我威脅父親,可是我並不記得是何緣由。若真是因為眼紅,也不至如此狠心,我實在不解。」

    他轉過身,左手背在身後,不知何時他的兩鬢竟變得霜白。

    「是啊,為何至此,說到底,不過是貪功求名,利慾薰心。他之所以會孤注一擲,鋌而走險,是因為陸離當年的師父,曾留下自己畢生的制瓷之法,其中一部分在陸離手上……」師父盯著瑾瑜,「另外一部分,在你父親手上。」

    「我爹?」

    師父重新落座,示意瑾瑜一同入座。

    「當年,陸離和延卿師出同門,都是連乾之父親連老師傅青衣窯門下弟子。陸離家中遭遇劫難,皆喪生於一場瘟疫,只有他倖存。當年連秉懷將他帶回照宣堂,其實陸離這個人,從前性子執拗的很,本來連秉懷覺得他天資算不上過人。可是陸離跟著他,朝夕苦練,寒暑不輟,他覺得陸離有韌勁兒,就收了他做門徒。誰知後來經過自己的堅持,制出了象牙白釉,雖說我對這些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這白釉的珍貴。我住在德化的時候,最喜歡去靈犀的林苑喝茶,後來見到他那兒的茶具精巧,聽說是照宣堂的一位弟子所塑。機緣巧合,也就和陸離相識……」

    斐然端了茶點上來,手上還拿著青瓷茶葉罐和大腹紫砂壺。干茶投進去,將方才稍作晾置的沸水沖之,不久遍聞到醇厚的香氣,宛若空谷幽蘭。

    「色香幽細比蘭花……可惜了,不是新鮮的,好在斐然細緻,不然這廬山雲霧早就被我擱置了。」他邊說邊諷笑著搖頭,「你爹這個人,木訥的很,每天就是窩在青衣研究制瓷,我當初還想著,這哪家的姑娘會願意嫁給他這麼個木頭。沒想到,他竟然會娶到你娘那麼慧心巧思的美貌女子。當初我就聽說,連乾之對你娘有些心思,可是造化弄人,你娘和陸離一見傾心,兩人順理成章的結了親……」

    師父說,在我三歲生辰的那年,連乾之提出為我辦生辰宴。結果我爹的師父,義祖父連秉懷在席間中毒,四座驚起,議論紛紛。中間查到一個同門的弟子,樂康,說是父親命他下毒,隨即自戕。當時本就有些商賈對我爹眼紅,連乾之此舉只能說是推波助瀾,我爹的生意一落千丈。

    一個連自己師長都謀害的人,又有誰敢輕易合作?加之死無對證,爹就這樣平白受冤屈,後來義祖父因病去世,連乾之不知從何打聽到,那份制瓷秘法在我爹手上。

    此後種種,就是我後來記憶中的真相。

    「那師父,你可知道那份秘法藏在何處?我只是不希望它落入連乾之手上。」

    瑾瑜轉眼盯著我,我已不想在冠冕堂皇的稱這位不義之人為父親。

    「這……我也不知。」說到這兒,師父長嘆息,「當初你爹上山去找你的時候,曾囑咐我去清和堂,他想起你從竹林回去的時候,頸上沒有佩戴你自己塑的哨子,告訴我務必收好。可我並未找到,連乾之知道我和陸離的關係,此後尋上門威脅我。問我那份秘方的下落,還想故技重施,好在我用鳥語傳遞消息到林苑,靈犀這才幫我逃離了德化……我當時隨口誆了他兩句,聽他的語氣,應該是還沒有拿到手。」

    「你是說,我爹將秘法藏在我做的哨子裡?」我盯著瑾瑜,當時年幼,只不過覺得那個哨子是我爹教我做的第一件瓷器,又是我的貼身之物,就曾與瑾瑜做禮物。現在想想自己和爹都夠胡鬧的。

    「我也不知道你爹是怎麼想的,將如此重要之物藏在小兒的玩具里,不過既然他沒得手,就算丟了也好。免了一場爭鬥。」

    「師父……其實,那個哨子當初在竹林的時候我贈給了瑾瑜,他現在還留著。」

    師父想起當初瑾瑜拿石頭砸傷他的腳時,他沒有及時跟上我,自然沒有看到我將哨子贈與瑾瑜。

    「怪不得,我就記得你這丫頭每次逃到竹林里嬉鬧時,總是喜歡戴著那個哨子。」

    瑾瑜來之前還將哨子放在我的手包里,我從裡面掏出來,仔細看著裡面,並未察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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