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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55:40 作者: 果醬果醬
聯合政府處決犯人的程序與前朝一脈相承,由司法部先擬定處決的犯人,在處決當天,犯人一律先綁赴刑場,臨時等司法部覆審,再由督查專員齎本到場,何者留,何者決?一一宣示,方可判定生死。
在這個關鍵關頭,薛慕作為一名女子,體力自然不如周圍看熱鬧的壯漢,早就被擠到外圍,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形。王媽在後面緊跟好不容易追上她,眼見不是事,硬是拉著她來到刑場西面一家藥鋪前,低聲道:「姑娘是昏了頭了,我們與劉五約定午時在這家藥鋪見面的,他會派手下的兄弟實時報告刑場的消息的。」
薛慕這才勉強鎮定下來,手還是在發抖,她們來到那間叫鶴年堂的藥鋪,劉五已經在那裡候著了,見到薛慕先安慰道:「薛小姐不必著急,黃達等人已經到總統府請命去了,剛才司法部來了專員,想必沒多久就會宣布赦免令的。」
一語未畢,只聽得砰得一聲槍響。前朝處決刑犯花樣很多,常見的是斬刑。聯合政府成立後,覺得滿清的刑罰太野蠻,便一律改為槍決。所以聽到這聲槍響,便知道已有一人被處決了。
薛慕神色大變,劉五手下的弟兄很快來報:「不打緊,處決的是姓陳的,是一名貪污犯。」
薛慕的提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鶴年堂的小徒弟年輕好事,聞言索性抬腳上了櫃檯向遠處張望,同時向眾人高聲報告:刑場還有兩個人,有一個上了歲數,還有一個人很年輕,番役將那個年輕人帶走了,看來下一個槍決的是他了。
一聽這話,薛慕五內俱焚,再也忍耐不住,直直向後倒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已黃昏,她慢慢睜開眼睛,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今天經歷的事,心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她什麼也顧不得了,慌亂地起身去打聽消息,房門忽然被推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又出現在面前。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他,卻見他笑道:「怎麼這樣看著我,不認識了嗎?」
她一顆心終於落了地,眼淚慢慢涌了出來,他走上抱住她,柔聲安慰道:「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齊雲輕輕用手拭去薛慕臉上的淚水,誰知她的眼淚就向開了閘一般越流越多,一點一點打濕了他的肩膀,他頗有些手足無措,略有些慌亂地哄勸道:「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薛慕卻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邊哭一邊道:「你一心要做英雄捐軀,有沒有想到我要怎麼辦?留下來守望門寡嗎?你別跟我提什麼大義,我只知道人死不能復生,說什麼都沒用了。」
她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口不擇言,鼻涕一把淚一把,絲毫也不顧形象了,齊雲千巴結萬巴結,好不容易哄得她委委屈屈地止住了哭聲。
二人沉默了半響,齊雲忽然問道:「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好?」
「呸。」薛慕覺得形象盡失索性自暴自棄了:「你這是得寸進尺。」
齊雲恍若未聞繼續說下去:「依我看,就明天春天吧。省得夜長夢多。婚禮的形式我已經想好了,要破除陋俗,文明結婚。」
「你這個人,還真是……」
「阿慕」齊雲忽然正容道:「特赦令是在最後一刻才頒布的。我被押上刑場的時候想了許多。我這半生,棄功名,辦報紙,倡民權,揚憲政,縱使一時誤入歧途,最終也用行動補償了,對得劉光遠,也對得起天下人,本也沒什麼可後悔的,可是我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當時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卻不敢四處張望,實在是怕看到你傷心的樣子。」
薛慕嘆息一聲,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聽道房門外劉五重重地咳嗦了一聲,她忙掏出手絹胡亂擦了把臉,齊雲輕笑道:「我出去看看有什麼事,很快就回來。順便給你打一盆水洗臉。」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齊雲又匆匆推門進來,笑對薛慕道:「有一個好消息,蔡昌明不滿汪鼎毓恢復帝制,在昆明組建衛國軍出兵討逆,廣西都督也隨即響應,全國形勢很快要大變了。」
薛慕亦恢復了笑容:「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汪鼎毓的末日要到了。」
齊雲躊躇片刻道:「阿慕,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薛慕警惕地望向他:「什麼事?」
齊雲覷了一眼她的臉色解釋道:「我與浙江都督李未然是舊交。如今雲南、廣西的軍隊兵分兩路北上討汪,浙江雖然宣布獨立,但李未然為人謹慎,不願貿然出兵。我想南下親自去勸勸他,曉以大義,若他肯加入討汪大業,我們的勝算就大了幾分。」
薛慕掃了他一眼道:「你都已經決定了,又問我做什麼?」
齊雲忙道:「沒有,你若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薛慕又好氣又好笑:「我沒有理由阻撓你。橫豎最糟糕的情況已經經歷過了,也沒有什麼更可怕的。你一路注意安全就是。」
齊雲忽然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從今以後,我這條命不再只是我一個人的了。我不能保證一直陪在你身邊,可是我一定會讓你安心。」
齊雲第二天便南下赴杭州,薛慕留在北京全權負責《新民報》,每天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這天午後剛要小憩一會兒,黃達又上門拜訪了。
黃達見到薛慕也來不及寒暄,皺眉道:「薛小姐,我剛剛得到的消息,趙總辦的情形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