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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55:40 作者: 果醬果醬
齊雲這話說得很有感染力,梁繼新亦出列道:「齊雲這話說得不錯,國勢如此,斷非苟且補苴能挽回厄運,唯有立憲自強,方能救危局、興民生。皇上為宗廟計,為臣民計,舍此更無他策。」
皇帝亦聽得頻頻點頭,開口問道:「朕早就有變法圖強的決心。如何推行憲政,你們能為朕簡要陳述施設之方嗎?」
齊雲朗聲道:「憲政施設之要有三,一曰育才興學,二曰整頓中法,三曰採用西法。採用西法最重要的就是要改革官制、設立議會和實行地方自治。這一切的核心是為了倡導民權、振興實業。二十世紀全球皆進入工商時代,工商之進,而政治不與之相宜,則工商不可興,故不得不變政治。皇上不可不留意。」
齊雲話音剛落,禮親王便提高了聲音道:「皇上欲效西洋之法,制兵器,設礦場、練新軍,奴才不敢有異議。但若變更政體,則不得不謹慎從事。我朝家法聖聖相傳,權柄一向不可下移。若要倡導民權、實行地方自治,臣恐朝局會大亂啊。」
齊雲看了禮親王一眼,隨即反駁道:「皇上,幾年前日俄之戰,為何日本能夠戰勝俄國?簡而言之,實在是因為立憲政體遠勝專政政體。日本本是東洋小國,三十年前伊藤、山縣、陸奧諸人憤其國為西洋所脅迫,遂分赴西洋諸國學習憲政,學成後君臣一心變法圖強,所以能夠雄霸東方,亦未見其朝局有何動盪。以眼下的形勢看,實行憲政是唯一的救國良方。若朝廷主動變革,朝局還可以掌控;若為情勢逼迫變革,則有些事非臣下敢言,還請皇上三思。」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朕對憲政還不大了解。你回去寫個條陳詳細奏來。」他又轉頭向禮親王道:「朕的意思,憲政到底可不可興,還需你親自到日本和西洋考察一下,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禮親王遲疑片刻終是道:「皇上說的是,奴才遵旨。」
禮親王帶隊去西洋東洋考察憲政後,一改之前的看法,向皇帝上了一封密折,力言以今日時勢來看,立憲之利益有三端。
「一曰皇位永固,立憲之國君主,神聖不可侵犯,故於行政不負責任,由大臣代負之,即偶有行政失宜,或議會與之反對,或經議院彈劾,不過政府各大臣辭職,另立一新政府而已。故相位旦夕可遷,君位萬世不改,大利一。一曰外患漸輕。今日外人之侮我,雖由我國勢之弱,亦由我政體之殊,故謂為□□,謂為半開化而不以同等之國相待。一旦改行憲政,則鄙我者轉而敬我,將變其侵略之政策,為和平之外交,大利二。一曰內亂可彌。海濱洋界,會黨縱橫,甚者倡為革命之說,顧其所以煽惑人心者,則曰政體專務壓制,官皆民賊,吏盡貪人,民為魚肉,無以聊生,故從之者眾。而今改行憲政,則世界所稱公平之正理,文明之極軌,彼雖欲造言,而無詞可借;欲倡亂,而人不肯從,無事緝捕搜拿,自然冰消瓦解,大利三。」
皇帝看了這道奏摺便下了決心,不久後詔告天下仿行憲政。與此同時,齊雲被禮部主事兼軍機章京銜,參與修訂憲政條例。薛慕亦被正式授予女資政的頭銜,參與興辦學堂事宜。
薛慕足足忙了一個月才把章程修訂好,各省開辦女學堂總算有了頭緒,接下來又要和戶部、學部扯皮討要京師學堂修繕經費,這些日子忙得是焦頭爛額。這天下去精力實在不濟,正打算小睡一會兒,卻見王媽來報:譚霜華來了。
薛慕不由又驚又喜,因二人是知交,所以直接請進自己的寢室密談。
薛慕笑道:「一年多未見,譚主編風采依然。在日本的學業完成了嗎?」
譚霜華笑道:「上個月已經順利從東京女子學校畢業了。齊雲也回來了吧,我什麼時候能喝到二位的喜酒呢?」
薛慕不由紅了臉,笑笑道:「那你可得等一等了,如今我和他都忙得焦頭爛額,那裡有功夫顧得上個人的事。」
譚霜華收了笑容問:「齊先生可是在忙著起草憲政條例?」
「正是。」
譚霜華冷笑道:「在我看來,朝廷仿行憲政,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薛慕不由問道:「此話怎講?」
「朝廷是滿人的朝廷,那些滿族親貴視漢人如家奴,那裡懂什麼民主憲政?朝廷下詔立憲,不過是形勢所迫,想要減輕民怨,永固皇權罷了。讓這一幫人來興民權、辦實業,我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薛慕沉默片刻嘆道:「你說得沒錯,庚子戰亂後,朝廷為了清償賠款橫徵暴斂,民間早已怨聲載道了。那些滿大臣一心只想保守自己的特權,對國計民生之事根本不在意。遠的不說,修繕京師各大學堂是所費無幾的事,可是朝廷一毛不拔,倒是花了大筆錢在宮中建了一座西洋樓,這豈不是咄咄怪事嗎?」
譚霜華冷笑道:「滿洲朝廷已經從根子上壞掉了,我們還是不要對它報什麼期望了。依我看,這京官不做也罷,你和齊先生還是回上海辦報的好。」
薛慕隨即道:「各省興辦女學堂的事告一段落後,我就打算辭官回上海繼續經營平民女學了,倒是齊先生……」她遲疑片刻已是換了話題:「不說這些煩心事了,這幾天你那天有空,我和齊先生做東,再叫上劉同薇,我們到東興樓好好聚一聚。」
譚霜華沉默片刻道:「恐怕我不能赴約了,過幾天我就要南下廣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