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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55:40 作者: 果醬果醬
薛慕客氣道:「不過是偶感風寒,倒讓汪公子冒雨來一趟,我真是過意不去。」
汪啟霖見薛慕身穿半新舊白色印藍花薄紗長衫,臉黃黃的,面容有些清減,纖腰不盈一握。突然想起黃仲則的兩句詩:淡淡衣衫楚楚腰,無言相對已魂消。不由微笑道:「薛小姐何必客氣,倒是我來得唐突,打擾你靜心養病了。」
說著,遞上一籃水果:「我也是昨日才知道消息,倉促之間沒帶什麼禮物,這一點水果實在不成敬意。」
薛慕道了謝將水果交給王媽,又笑道:「本是與令堂約好這個暑假教完令妹功課的。可是我這一病又給耽誤了。實在慚愧得很。」
汪啟霖忙道:「不著急,薛小姐的身體最重要。眼下可請了大夫,吃得什麼藥?我與太醫院院使相熟,不如請他來給薛小姐看一看吧。」
薛慕忙道:「已經請大夫看過了,不過是感冒而已,養兩天就好了。實在不必勞動太醫。」
汪啟霖只得道:「那就好。只是薛小姐未免穿得太單薄了。下雨天寒,還要多多加衣才是。」
汪啟霖見薛慕沉默,又試探問道:「下星期北社要開詩社,薛小姐若身體好了,不妨也賞光參與,現在薛小姐聲名鵲起,北社的成員都很仰慕你的詩詞文章呢。」
「汪公子。」薛慕正容道:「當此國家多事之秋,我實在沒有心思吟風弄月。況且學堂里還有一些雜事沒處理完,恕不能從命。」
汪啟霖面色微變,卻還是勉強笑道:「用心國事自然是應當的,但這並不等於要耽誤日常娛樂。薛小姐是風雅人,又正當青春,實在沒必要日日忙於學堂庶務。出去見見人,解解悶不也很好嘛。」
薛慕看了她一眼,冷聲道:「我這個人跟風雅不沾邊,倒是學堂那些庶務能讓我安心。很抱歉汪公子,我們本就不是一樣的人。」
自己已經是這樣小心翼翼了,薛慕卻絲毫不假以辭色。汪啟霖內心湧上一股無名之火,不由提高了聲音道:「薛小姐怕是還惦記著流亡在外的齊雲吧。我真不明白了,這世間百無一用是書生,是他們謀國謀身不謹,才落到這般田地。論出身,論謀略,論手腕,我那裡比不上他?」
薛慕索性上前一步,直視汪啟霖冷冷道:「他們是書生意氣沒錯,他們謀國謀身不謹也沒錯。可是中國現在已經衰弱到極點,那些當權者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財富,指望他們救國無異於痴人說夢。齊先生等人雖然眼下流亡海外,但日後定會總結教訓,捲土重來,他們是中國的未來。」
汪啟霖突然大笑:「薛小姐畢竟是年輕女子,社會經驗太少。救國並不是他們這些書呆子喊喊口號,改改條例,發幾條上諭就能成的。鼎故革新靠的是鐵腕,是權力,是時機。你未免太看低我了。」
薛慕冷笑道:「我自然佩服汪公子的手腕,能夠在新黨與後黨之間遊刃有餘。太后訓政之後,新黨人人自危,唯有汪公子不降反升,現已為法部侍郎。汪公子如此操守,倒真讓人刮目相看吶。」
汪啟霖不怒反笑,上前一步抓住薛慕的手腕道:「看來薛小姐對我知之甚詳吶。那麼我再告訴你一些:我十五歲中舉,十六歲進士及第,十八歲便為法部員外郎,自來我認定的事,看上的人,便是天王老子也別想讓我放棄。我對薛小姐傾慕已久,勸你放聰明一點,不要繼續執迷不悟。」
薛慕竭力掙開他的手,冷笑道:「這麼說來,我和汪公子倒有幾分相似。齊先生是我認定的男人。此生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跟著他。」
汪啟霖暴怒,額頭上青筋迸起,不由分說將她緊緊攬入懷中,不待她驚呼出聲,已經低頭吻住她,令人窒息的強取豪奪。不知不覺間,她的背已經抵在牆壁上,他下意識放鬆了桎梏,她反手一掌便抽了過去。
這一掌薛慕用盡了全力,汪啟霖不由楞在那裡。他看到她鬢髮散亂,全身都在發抖,眼淚抑制不住地的淌下來,內心嘆息一聲,終是轉身走了出去。
第43章
啟新女學秋天開學後, 各項工作漸漸步入正軌。張清遠受薛慕邀請,也來學校教授國文, 雖然每日忙忙碌碌, 但生活有了寄託,氣色比在家時好了許多, 漸漸恢復了從前活潑開朗的性格。
只是慶緒三十三年註定是多事之秋。太后訓政後,一度想要廢黜皇帝, 還是洋人反對, 此事才不了了之。太后從此對洋人更沒了好感,不顧洋人的抗議, 聽取瑞王的建議, 下令招安義豐團。直隸總督裕詳除了向義豐團發放餉銀外, 還邀請他們的首領大師兄到天津開壇聚眾。
義豐團本是山東民間扶清滅洋的組織, 朝廷下旨安撫後,大批的拳民湧入直隸,燒教堂、殺洋人, 並搗毀壞鐵路電線桿等洋物。瑞王出任總理衙門大臣後,拳民開始大舉進京燒殺搶掠,北京外國使館對外通訊斷絕。德國駐華公使克萊爾代表各國前往總理衙門尋求保護,中途竟被拳民所殺。
消息傳出, 列國皆驚, 日俄英美法德意組成七國聯軍,共一萬八千多人,在天津編組完成以後, 十月初十開始進軍京城。到得北倉地方,與義豐團一場混戰。結果官兵聞警先潰,聯軍很快就要打到北京了。
在這種情形下,唯有嚴懲拳民,向列國議和才能自保。誰知太后偏偏從瑞王那裡收到虛假情報,以為外國要求她還政於皇帝,於是毅然向七國開戰,同時懸賞捕殺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