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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38:15 作者: 唯刀百辟
    恆慕義博士以為她沒聽懂,接著用過於地道的國語說:「我是說,投幣的壞了,捶兩下,把硬幣捶出來,再塞張一塊錢的進去。總之試試唄。」

    她機械的點點頭,狠狠捶了投幣機幾下,硬幣嘩啦啦的從投幣通道滾出來以後,她又塞了一美金進去。

    熱可可拿到手,她腦子仍有點懵,心裡想著該怎麼禮貌不突兀的自我介紹,將剛才那一段該死的開場白自然而然插進去呢?

    恆博士揚了揚熱可可杯,直截了當對她說,「愣著幹嘛?走呀。」

    她腦子莫名其妙抽了一下,跟上去說,I haven’t introduce myself yet.

    穿白色制服的陸軍警察將飛機扶梯拉下來,恆博士很紳士的請她先走,跟在後面說,「你那剛不是都說了嗎?」

    周圍一群乘機的白人看著這兩人都覺得好奇怪:為什麼一個美國人在講中文,一個黃種人卻在講英文,而且互相還能順利交流?

    在舷窗邊相對坐下來之後,恆博士終於換回英文,學著她那種嫌棄的語氣說:「My name is Waaizan, I really like your literature blablabla…Oh sorry, what’s the ?」

    「Supranational Nationalism.」

    「Good.」 恆博士從乘務手中接過依雲,遞了一瓶給她,說,「現在我們來研究一下跨國家的種族主義。你那篇文章帶著沒有?或者你並不打算給我看。」

    她很快從文件袋裡,將裝幀好的機打文稿遞給他。

    乘務告知乘客將會在四小時後抵達堪薩斯城以後,恆博士裝作很著急的(「什麼?竟然只有四小時!」)從襯衣領里掏出一隻單片眼睛,飛快的閱讀了兩遍。他很簡略的說行文流暢很多,美國人也不會挑剔出什麼結構句式語法毛病;但也告訴她,內容其實可以更充實。

    他給淮真的建議是:Talk sething about Daira and Heung. (講講黛拉和洪)

    當初製造洪爺的醜聞事件,無非是共和黨為同民主黨爭奪加州進行拉票的手段之一,卻不想中途橫空出世一個黛拉,跨越種族,和洪爺在絞刑架下結婚,無形中卻給民主黨爭取了相當數量的選票。

    淮真詢問他,說是否在演講中尋求某一種政治的正確,讓她爭取某一方的政治力量。

    恆慕義博士說的確是這樣,美國是個擅長演講的國家,這一套時常用在政治里,比如幾個黨派為自己的權利拉票時,就喜歡在競選演講里說一些騙人的鬼話,而這一套永遠行之有效。

    建議過後,結束語仍然是那一句京味十足的,「總之試試唄。」

    第111章 堪薩斯城5

    博士與她一路都沒閒著,嘴都講幹了,連帶她那瓶依雲也給喝了個乾淨。

    淮真唰唰的在筆記本上記著,記了滿滿四頁。

    客機飛的很低,離地不過四千至六千英尺距離。客艙不是加壓的,淮真後排坐了個老太太,暈機暈得厲害,幾乎埋頭離不開嘔吐盆,到後頭嘔出的只有黃水。客艙里瀰漫著嘔吐物的味道,乘務只得將舷窗打開。

    螺旋槳聲震天,冷空氣嗖嗖灌進來,直吹到她頭頂,她壓根都沒在意。

    飛機落地勞倫斯,恆博士的朋友開車接他去獨立城,而她得乘坐城際巴士前往堪薩斯城獨立大街。兩人很快分道揚鑣,甚至沒有多少告別語,因為飛機上已經說得足夠多了。

    直到坐上巴士,她那在四千尺高空吹了四小時冷風的腦袋才覺得有點神經痛,螺旋槳嗡嗡的巨響仍在耳邊迴響。

    同樣縈繞不去的還有恆博士講的最後一番話。

    他說,對西方來說,中國實在太老太老,像個病榻上將死的垂暮老人,身上因積勞成疾爬滿虱子。儘管她仍是神秘莫測的,而年富力強的西方卻沒有耐心剝開骯髒腐朽的外衣,去發掘更多的未解之謎;他們只想費盡心力的擄掠、去榨乾她身上最後一筆遺產,最後一滴血。西方對於中國的理解有太多偏差與誤解,對於中國的最後印象,便永遠停留在她奄奄一息、垂垂老矣的一刻,永不會記得她最初最原始的模樣。

    淮真說,您這樣好像在形容一個妓女----羊脂球。

    博士笑了一下,說可不是嗎?中國男人是殺手,中國女人是妓女----西方人永恆的刻板印象。在西方人眼裡,中國如今看起來就像是個妓女、嫖客、皮條客、苦力……等一切下等的、亂離之人的總和。我不是在貶低東方,我只是在描述一個誤解過的印象的總和。

    淮真說我知道。

    博士接著說,所以,比起看到一個謝了頂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者一個油嘴滑舌的小伙子,我想會場會有很多人更願意看到一個俏麗、活潑的女孩來述說這古老的中國,這會為這份發言增添更多華彩。雖然這樣講也許會使你不不甚愉快,好像所有人只在意年輕的外表,而不注重內涵。事實上,這兩者根本不能剝離開來。你天真、自然、本能、直率,看上去像沒有經歷過任何苦難,毫無束縛、不羈灑脫,毫不誇張的說,這是我所期待看到的,從爛泥朽木堆里開出一朵自在的花兒,脆弱,卻有著無窮的生命力----這恰恰是你的優勢。

    大巴在堪薩斯城的市政廳停下,距離那傳說中o區神秘的費麗達旅店還有一條街區的步行距離。時值傍晚,差一刻七點,淮真順著獨立大街與密蘇里河慢慢往卡普里島溜達過去,路上起碼經過了三個公園,四個噴泉。城市看起來十分悠閒,一家三口在下班後,在餘暉下的公園草坪上坐著看報,或者玩一些簡單的互動遊戲。等待過街時,一輛載滿旅客、滿帶笑聲的旅行巴士從淮真面前慢悠悠開過,巴士紅色身軀上用噴漆噴了:Kansas City - Heart of 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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