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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38:15 作者: 唯刀百辟
西澤也已經洗漱過。刮掉了胡茬,又被她逼迫著在臉上抹了潤膚霜,現在看起來脾氣比早晨要好很多。屋裡能打劫的東西已經被他打劫得差不多,旅行包也裝得滿噹噹。臨出門,他突然又想起什麼,折回客廳,打開內嵌保險柜,從裡面摸出一隻手槍扔進敞開的旅行包中。
淮真看了一眼,沒有則聲。
等鎖上門,兩人一塊兒坐進車裡,淮真想了想,這才拉開旅行包,將那隻手槍埋到旅行包最深處。做完這一切動作,西澤轉頭看了她一眼。
一個對視之後,淮真目視前方,表現得異常淡定,其實心裡早已尖叫到破音。
----啊啊啊剛才摸了一把真的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汽車一路駛離溫尼馬卡鎮,駛入戈壁,直至她被早晨的日頭曬得迷迷糊糊盹過去。
醒來時是被熱醒的,太陽照在頭頂正上方,車內溫度直往上竄。開窗戶也不行,室外氣溫總有接近三十度,峽谷風很大,半路戈壁半路風沙的,也不好受。偶爾高速公路和洪堡河匯合時,這種情況會好上很多,綠洲沿河延伸,河邊微風習習,植物攥住砂石地面,沒有飛沙擾亂駕駛,可以開窗吹吹風透透氣。
通行十英里峽谷的汽車很少,高速公路在這裡繞了一段路,跟著鐵軌走會近很多。但路並不比公路,而是碎石地面,雖然近一些,也顛簸得很厲害。西澤看起來倒不擔心車胎狀況,大概是更換車胎時就已經考慮過這點。
偶爾在路上遇到別的駕駛者,互相看到對方都會像千里他鄉遇故知一樣拉開車窗互相問好。也有一些鐵路養護車輛,看到自助駕駛者,表情都相當驚訝。有一回淮真看到華裔鐵路養護工,在呼呼的風裡搖下車窗來,用廣東話大聲詢問他們昨夜那趟車抵站未?那頭也大聲回應她:尚未到!
淮真知道西澤也聽得懂。看得出來他和自己一樣開心,所以接下來路程開足馬力將車駛得飛快。
經過印第安人岩壁時,淮真看見山上洞穴旁密布的槍眼,想起惠當有提過鐵路修築到這裡時驚擾了印第安人居住的岩窟,因此和白人之間有過一場惡戰。也許只是貪婪的人前往挖掘銀礦而留下的礦洞,但具體是什麼已經不可考。
汽車離開十英里峽谷,也幾乎走到沙漠與戈壁邊緣,洪堡河仍在延伸,但氣溫仍居高不下。日頭已經過了中午,兩人都有點飢腸轆轆。淮真想去拿后座的便當盒,被西澤制止。他說等洪堡河跟高速公路交接時,距離最近的鎮子也不遠了,到那裡,高速路兩旁會有非常多小餐館,可以過去再吃。
淮真看了他一會兒,覺得很好玩。因為唐人街流傳著一個故事,說一個美國快餐店老闆和華人快餐店老闆談美食,美國人兜頭就報了五十種漢堡的搭配方法,還為此洋洋得意,說你們Chop suey一定沒有這麼多做法吧。華人老闆就笑了,心想,是的,因為Chop suey是民以食為天的國家專誠給對食物沒有要求的美國人準備。
淮真相信西澤對美食也沒什麼要求,中午吃漢堡還是吃三明治對他來說沒有區別。但這時候還能想到得去找一家餐館照顧一下腸胃,實在有點為難他。
她當然打從心裡認同他的提議,將自己背包里兩盒已經捂得溫熱的酸奶掏出來,一勺一勺餵給他吃。西澤沒有拒絕她的投喂,身體力行的證明了他確實很餓。
淮真盤腿坐在副駕駛室,將草稿本擱在大腿上,左手伸手餵他吃東西,順帶也在本子上記幾個鐵軌穿行大峽谷的見聞,用以佐證惠當幾十年前的行醫記錄。一盒酸奶喝完,汽車一個顛簸,從十字路駛上平坦的高速路。路上車輛非常多,一定會有淘金者在這裡開設餐館,搭救飢腸轆轆的公路旅客。
汽車穩穩開了幾分鐘,遙遙望見路邊修築的獨棟小房子,周圍空地停靠著七七八八的車輛,許多行路人都在這裡停靠就餐。淮真本以為會在這裡停下,轉頭仔細觀看路邊餐廳掛在窗戶上菜單,想先一探先機。尚未看清楚,西澤猛地將車開過了餐館。
淮真愣了一下,一時沒回過神來。
西澤笑了一下,說,後面還有很多。
正如他所說,汽車以不及六十碼駕駛的十分鐘裡,道路兩旁出現了起碼三家餐廳。十分鐘後,又一家餐廳在一棵巨大的橡樹下出現了。門口掛著一隻大大的鹿頭,大樹下停了非常多的車。
西澤駛下公路,將車停在樹下最外圍的陰涼處。
淮真跟他一起下車來,使勁看了這棵樹好多眼,因為它長得非常標緻,曾無數次出現在自己電腦首頁的自選屏保系列裡,但周圍下車的旅客卻好像對它的美貌視而不見。
她聽見西澤在身旁解釋說,「這種參天大樹在美國非常常見。」
淮真沒有轉頭看他,但能感覺他一定在笑自己。有點慚愧的心想,好吧,我實在孤陋寡聞,來這裡整整一年都沒有離開過舊金山,當然不會知道這個。
走近餐館,淮真瞥了眼門口那隻鹿頭,看見了它眼角內側的淚溝痕跡。後來她才聽西澤說,這種小店大概是美國公路邊最常見最平價的「小吃店」,但無論如何,會比別的廉價餐廳放心得多。
走進店裡陰涼處,一陣涼風襲來,吹得淮真哆嗦。兩人在離門不遠的小餐桌相對坐下來,淮真看見他有幾簇碎發黏在了額角,更顯得皮膚蒼白過分了些;淮真自己也沒有多舒服,長頭髮使她遭了秧,無袖白色亞麻襯衫濕漉漉的黏在背後。她兩手攏攏頭髮,動作嫻熟的飛快將頭髮在腦後挽了個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