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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38:15 作者: 唯刀百辟
    淮真說當然可以。

    波利打量起高高摞起的草藥櫃,淮真站在她身後,視線無處可放,忍不住打量起她來:身材健康勻稱,皮膚光滑緊繃,所以才能將黑絲絨露背無袖衫穿的這樣服帖;記錄藥柜上的英文字時的側影完美精緻的無可挑剔。

    白人女孩真好看啊,淮真不禁感慨。她想起典型金髮美國妞凱薩琳,與略微娃娃臉,精靈一樣的黛西,樣貌都不比這女孩遜色,氣質品味甚至更勝好幾籌。

    但她很少意識到她們非常漂亮。除開第一次在船上見到凱薩琳,往後每一次出現時,都有西澤與安德烈陪伴著,幾個人在相貌上搭調得沒有半分違和感,讓她一直覺得他們本來就該是這樣。

    人種優勢,有時不得不服氣。

    見她一直不講話,淮真便問她,「你不是舊金山人,對嗎?」因為舊金山人常年只穿長褲,而她穿了黑色波點的白短裙。

    她說我父母都在密西根。

    淮真又說,「我看過《金山時報》。他們幾次控告銷售中藥是欺詐行為。」

    波利回過頭來,「我看過許多書以及發表論文,都說中醫沒有理論依據。」

    淮真說,「你也說了,書上只說沒有理論依據,但沒有證據證明它是fake,不是嗎?」

    「這關係病人的性命,沒有證明正確性之前,不應該草率使用。」

    淮真當然不篤信中醫,她覺得必然有其糟粕,但不失為西醫無法提供解決方案的另一種選擇。

    淮真說:「書只提供觀點,不提供真相;醫生提供解決方案,而不是解決辦法。盲目批判或是追捧,是不是都不太恰當?」

    波利問,「能否讓我詢問你幾個問題?」

    淮真說,「抱歉,我沒法替代惠醫生回答你任何問題。」

    波利斥了一美金購買唐人街觀光票券進來,結果空手而返,顯然有些沮喪。

    淮真勸她:「無論如何,下次寫新聞稿時,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送客離開後,淮真決定好好將惠大夫的診療記錄整理整理,裝訂成冊,說不定哪天真的用得著。

    早些年的診療記錄都用小楷寫在宣紙上,在藥櫃最角落束之高閣。淮真抬了一隻小腳凳,艱難夠到那三米高屋頂上巴掌大的小抽屜,一個轉身,便看見問診椅上坐著個人,正優哉游哉觀賞她表演踩高蹺。

    淮真嚇了一跳,抱著抽屜,險些一腳踩空。

    她尤未忘記上周末留下的風流債,戰戰兢兢:「你……什麼時候來的?」

    「五分鐘前我在你家門外詢問你是否在家,但你父親拒絕讓我進去。並通知我:二十一歲以前拒絕你帶戀人回家。」

    「二十……」淮真被二十一這數字震住了。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抓錯了重點。從凳上下來,又有點不敢過去,隔了老遠,小心翼翼問道,「有什麼事嗎?」

    他支著腦袋,指頭動了動,微笑,「Yeah……」

    淮真被他這聲yeah,搞得有些瘮得慌。

    阿福這道門禁橫空隔出一片安全區域來。她覺得她應該立刻跑,百米衝刺,從診所跑回家將門反鎖起來,即便市警察來了,也沒權利擅闖民宅,將守法公民的大門撬開。

    但是她觀察了一下逃跑路線,發現逃跑這件事似乎根本不能實現:因為西澤就坐在門口。

    此刻她腦海里兩個小小人在狂跳。一個在理直氣壯的說,列昂尼德和埃里希都能代表東德和蘇聯在柏林圍牆世紀之吻了,我代表唐人街華人同胞對美國聯邦致以問候,親一口以示友好,有問題嗎?又沒有親嘴!我這麼點個子,為了幹這件事,就差沒跳起來了,多不容易!難不成你要算我襲警嗎?

    另一個小小人卻在說,你看看別人,深色上衣,白色及膝短褲,下頭長長一截小腿,多清爽!再看看你,季淮真,你他媽怎麼又沒洗澡!

    第47章 企李街3

    若不是惠老頭提早回來,淮真簡直都不知今天這劇該怎麼收場。直至見那襯衫上系了小領結的黑瘦身影,淮真才終於鬆了口氣,得以將自己從藥材櫃檯後面推出來。

    黑色座鐘指向七時三刻,惠大夫此刻回來倒有些反常。

    西澤見是個老者,從長凳起身,錯身為他讓道。

    惠大夫背手往裡走幾步,以土味英文問道,「做什麼來的?」

    西澤望向淮真,尚未答話,便聽這老頭子又是一句,「小青年談戀愛約會,上速必爾曼,上拉斐特,上金門公園去!上我這醫館做什麼?有病治病,無事請走。」

    淮真有人仗勢撐腰,底氣也足了三分,趁機瞪西澤,心說,聽到沒有,有病治病,無事快走!

    西澤笑看她一眼,回答惠老爺,「有。」

    「會講廣東話,」老頭唷一聲,打量這外國人,問他,「有事還是有病?」

    西澤笑著說,「有病。」

    老頭瞧他一眼,兀自以國語嘀咕幾句,「白人上我這門治病,也是稀奇。不過你得等等。」又拍拍手,「阿金阿開,加把勁,將洪爺從車上扶下來。淮真,去裡間床上鋪張乾淨被單。」

    淮真心頭一個咯噔,應了一聲,推開藥櫃一旁針灸間的門。

    小小黑磚房間,剛好容下一張木板床與一張柜子。她從櫃裡取出床單,鋪在板床的黑色棉絮上,將枕套鋪在蕎麥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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