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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38:15 作者: 唯刀百辟
    他接過來問道,「怎麼樣?」

    淮真道:「季家父女人很好的。」

    「嗯。」嗯過一聲,卻沒走。

    淮真問,「湯普森先生呢?」

    「警察立刻就過來,車太顯眼,我讓他停遠一些。」

    又是一陣沉默。

    淮真接著說,「外面太冷,回去吧。謝謝你。」

    他沒回應。

    淮真接著說:「過了二十四小時,傷口可以熱敷,過兩三天幾乎就好了。

    說罷轉過頭,皮鞋在石板路上有點磕磕絆絆,踢踏作響。

    阿福洗衣門匾上這回亮了一盞鎢絲燈,一眼就能辨認到。雲霞將門開了條縫,在門外台階上坐著,打了個哈欠。對面雜貨鋪里聽到響動,不知誰也掀開條縫往外瞥,尖細的嗓音隔著條街遠遠的問候道:「唷,雲霞,家裡大晚上的來客啦?」

    雲霞啐了一聲,「關你屁事。」

    一見淮真,忙將她拽進屋裡,從里將門閂閂上。

    隔著門以及大半條街,仍能聽得外頭女人陰陽怪氣地窺探嘆道:「哎喲喂,雲霞念了高中,現在可了不得嘍餵。」

    雲霞又罵了句「神經病」這才又拉著淮真到後院,用燒熱的水兌了涼水給她洗了臉和腳。

    兩人剛準備從院子回屋裡,便聽到外頭叩門聲想起。

    這次是雄渾英文:「警察,聯邦警察,例行探訪。」

    阿福與羅文飛快的下樓去開門,將那幾名白人放了進來。與此同時,對的女人一溜的鑽進店去,留看管老婦在後頭罵罵咧咧的將門扉緊掩上。

    白人稍稍詢問了她幾句話,便請羅文與阿福單獨詢問。

    沒兩個女孩什麼事了,雲霞拉著她回屋,給她找了條舊棉布裙子作睡衣。

    趁她換衣服時,雲霞問,「睡裡面還是外面?」

    淮真道,「我很容易從床上滾下來。」

    雲霞嘻嘻笑著爬上床,給她在靠窗那一側留了個空位。

    等淮真躺到床上,雲霞扯起被子,將兩人兜頭一蓋,問道:「我問你個問題你會不會生氣啊?」

    淮真道:「什麼?」

    「昨天我爸爸讓我一直在戲園門口等著你,怕你有事,我好立馬回去告訴他,管他能救得著多少,他也好去幫一幫你……然後就看到你男朋友抱著你跑遠了,六少沒追到。我還看到你男朋友……好高的那個,是個白人。是他救了你吧?」

    淮真嗯了一聲。

    「你這晚上都去他家了吧……」雲霞突然臉紅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過了半天,豁出去似的問了一

    句,「那你們那個沒有?」

    「哪個?」

    「就是……你和他上床了嗎?」

    「……沒那種事。」

    「沒關係啦,這裡又不是上海北平天津,沒那麼老古板。其實你來那天,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很特立獨行,特別冷峻瀟灑……」

    第21章 乾尼街

    在淮真想像里,這一代華人女孩大多像伍錦霞黃柳霜那樣率性利落,原來受著西式教育的人,骨子裡搞不好比此時遠在大陸的國人還要傳統一些。

    窗簾沒有合攏,窗外能瞥見天后廟古街仍亮著霓虹的塔頂,些許人聲鼎沸和月光一起,遞了淡淡一層影子進來,甚至能聽見販賣零嘴小販的吆喝聲,給這寂夜平添三分人氣。

    在這熙熙聲中,雲霞入睡得極快,沒一會兒便聽見細弱呼吸在耳側響起,像小動物。

    淮真昨夜睡得太舒服,睡太久了一些,導致今晚沒什麼倦意。睜著眼睛聽了半宿夜市喧鬧。天快亮時,隱隱聽見某家某戶公雞打鳴才恍恍惚惚入了眠。無奈睡眠太淺,一早聽見一樓廚房與院子裡的腳步便再也睡不著。

    遠處內河碼頭敲了五次鍾,淮真索性輕手輕腳從床上爬起來,穿著睡衣摸到樓下去。

    阿福已經起床,正在廚房燒水和面。淮真剛露面叫了聲「季叔」,立刻被阿福趕到院子裡去洗臉刷牙。

    角落裡的固定銅水龍旁黑磚砌的台子上放著兩隻瓷杯,一隻杯子裡插著她與雲霞的牙刷與一小管Goldfish牙膏,楊桃樹伸過的枝丫上掛著幾隻銅衣架,上頭搭著白毛巾,薄薄一層,很吸水。

    洗過臉,淮真擦乾淨手鑽進廚房,對阿福說:「季叔,我來和面吧?」

    阿福也沒攔著,將銅盆遞給她:「來,試試看手勁。」

    淮真卯足勁,揉了一小會兒便沒力氣使了,有些心虛的問:「季叔,揉不好的話,吃不上飯怎麼辦?」

    阿福笑了:「慌什麼?揉的好,今早吃油條。揉不好,咱吃饅頭!」

    淮真見他炸油條的半碗油都備好了,只好硬著頭皮,雙手並用接著揉。沒一陣,面還沒韌,她只覺得胳膊打顫,險些出了身汗。

    阿福說:「丫頭,這小胳膊小腿的,得多吃,多活動筋骨了。」

    淮真點頭,確實該好好鍛鍊身體了。

    說罷將盆從她手頭接手過來,邊揉邊高聲念唱道:「搜泥如和面,拾橡半添穜。」

    季羅文從後門出去,問隔壁借磨推了壺豆漿,剛回來,一聽,埋冤道:「大清早的,不怕左領右舍不知道,隔壁季福做個飯都能唱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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