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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29:20 作者: 勾陳九
穀雨不服氣道:「咱們姑娘可不是軟柿子,老夫人把姑娘放在心坎上呢,大夫人也時時想著咱們院。」
孟媽媽將火爐子裡爆開的板栗撿出來,剝開一顆,橙黃綿軟的果肉,吃著舒心,「老夫人待咱們姑娘沒話說,大夫人就不一定了。你們想想,怎麼咱們姑娘一得東西,二姑娘就知道了,大夫人每次送東西也盡高調著來。」
白露跟穀雨以前活的單純,豫章孟家人口少,她們還沒接觸過這些彎彎繞繞。孟媽媽卻清楚,只是有些話說不得。
這府里的女人,要說哪個沒想過老夫人的小金庫,一隻手就可以數過來。大夫人當孟玉拆是客人,她又管理這一大家子,二房不好相與,可不得找個事情給她們做,叫人沒空去打量她的中饋。
只有水混了,才好摸魚,東家牽制了西家,莊家才能穩坐釣魚台。孟媽媽道:「咱們姑娘本就拿了手軟,二姑娘幾句話不痛不癢,倒顯得咱們姑娘沉靜踏實,老夫人只有更喜歡的。你們兩個別只注意眼前的一點小委屈,有老夫人在,咱們姑娘委屈不了。」
說實話,孟媽媽這些話猶抱琵琶半遮面,霧裡看花美三分,白露跟穀雨著實有些想不通透。孟玉拆放下筆,笑道:「慢慢教罷,索性她倆總是一心向著我,媽媽就辛苦些。」
孟媽媽道:「不小了,等姑娘再大兩歲,她倆還一團懵懂,那可就要了命了。」
再大兩歲,她就可以相看人家嫁人了,孟玉拆聽懂孟媽媽的話,想起前世她嫁的朱家,搖搖頭。
穀雨猛的拍手道:「我明白了,二姑娘不是真不喜咱們姑娘,她只是想爭那份體面看重。不管今天老夫人對誰好,她都一樣咬,不過大姑娘六姑娘有撐腰的,她沒法子。府里這些事夫人們肯定知道,只是因為一些原由不管,咱們姑娘受了好處,不爭不搶,老夫人對咱們姑娘更好。」
雖不是很透徹,能想到這些,也不錯了,孟媽媽微笑道:「所以叫你們多聽多看少說,出了門,這嘴上就得有個把門的,自己心裡明白就是了。」
白露也想清楚了一點,跟穀雨正正經經朝孟媽媽行禮,「以後還要仰仗媽媽教我們呢。」
屋裡一團和氣,孟玉拆轉頭看向窗外,屋檐上天青色濃郁。冬天黑的早,眼瞧著要入更,就不準備出去了。
花園裡黑魆魆的,天氣寒冷,芙蕖打著燈籠走前頭,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沈清蘭,面色含憂。方才姑娘睡了一覺,醒來一身的冷汗,不說打水梳洗,卻要出院子。
天色這麼晚了,出個差池她們擔待不了,想勸大姑娘不要去,卻被姑娘一個眼神釘在當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大姑娘看向她的時候,分明是美麗的臉龐,清亮的眸子,她卻仿佛走過枯夜墳地一般止不住的背上發寒。
那股戾氣濃的叫人窒息,再不敢說什麼勸解的話,跟司文乖乖打了燈籠出門。下人房在西園的後頭巷子裡,這裡不比府里山水崢嶸,小巷子漆黑不聞人氣。
司文扶著沈清蘭,厚實的鞋底踏在雪上,在這樣的傍晚那點聲音清晰可聞,「就在這條巷子盡頭的那扇門,我跟他說了姑娘給他找了好去處,只是這個楚錚固執的像是塊臭石頭,不為所動。」
沈清蘭神色有些倦怠,方才從噩夢中驚醒,她第一時間想確定楚錚的存在,那是她翻身的籌碼。所以這才不顧丫頭的勸阻,執意出門。
此刻這走不完的小巷子,漆黑的高牆,那份不安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耐煩。
司文伸手在褐黃頹敗的木門上敲了幾下,裡頭沒有動靜,她不敢看沈清蘭的臉色,也不敢用力敲門。若是叫人發現大姑娘這會兒在下人房門前,該怎麼解釋?
她只能耐著性子,第五次叩門之後,院子裡終於響起腳步聲。一步一步,走的極慢極穩。沈清蘭聽見開門的聲音下意識抬頭。
意外的看清一張極雋秀的少年面孔,許是因為吃穿的不好,他很消瘦,卻意外的高挑。
頭髮有些亂,飽滿的額頭,劍眉修長,底下狹長的一雙眼,神色平淡。鼻樑高挺,嘴唇暗淡,形狀卻極好,在昏暗的燭光下,她可以明白的看清他的俊美。
原來所謂的六皇子生的這麼好,沈清蘭從他臉上看出三分永嘉帝的影子,心裡漸漸平靜。
邁步走進院子,不算寬敞的地方,只能用一個詞形容,破敗。雜草叢生,蛛網灰塵,他怎麼住下的?
她回頭,儘量笑的和善,「你叫楚錚?」
少年低下頭,雙手貼著褲腿縫,很是知禮的不看她,聲音也極清冷好聽,「是。」
沈清蘭一身華貴,從來沒討好過人,實在不知該怎麼開口。雖然這毛小子現在不值得她討好,她卻想對方能將她放在心上。
她語調放的更柔,「你知道我是誰嗎?」
「大小姐。」
還知道她是誰啊,沈清蘭心裡舒服了一點,「我的丫頭給你的衣裳喜歡嗎?」
是說那些裡面縫著柳絮、一鞭子就抽破的棉衣?楚錚面色如常,恭敬道:「喜歡,多謝大小姐。」
沈清蘭淡淡的嗯了一聲,一時院子裡無聲,她不說她來幹什麼的,他也不問,仿佛別人要做什麼都跟他無關。
沈清蘭卻在打量楚錚,越瞧心裡越踏實,原來年少時就是沉穩的性子,難怪後來會成為統領千軍萬馬的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