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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18:17 作者: 紙上青漾
「是。」
「我沒回來的時候,她住在家裡,是嗎?」
「是。」
「不管我的態度是什麼,你們都不會再顧及、再擔心,是嗎?」
「……」
沉默已經足以告訴她答案。
「好的,我知道了。」俞一言的聲音聽起來已經非常冷靜,她轉身朝大門走去,她不想繼續呆在別人的家裡。
這個家已經不屬於她了。
俞代華聽著重重的摔門聲,他仍坐在位置上,原本繃緊的背逐漸鬆弛下來,與鬆軟的沙發背契合。他沒有追出去,女兒或許需要一段獨處時間接受現實。
沿著馬路走了一段,俞一言的感知才逐漸恢復。
三月末的初春,深夜的風還有些凜冽。她仍然穿著參加晚宴時的黑色細吊帶裙,裙擺只及她的大腿中部,大片肌膚裸露在外。腳上趿拉著拖鞋,讓她根本走不快。
她早已走出小區,來到川流不息的馬路上。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周圍的店鋪都已經關閉,馬路上行駛的車輛也比平時要快一些。
俞一言茫然四顧,她有些不知所措,既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她只能向前走,看到還在營業的24小時便利店,她不知不覺就走了進去。
她需要宣洩,她需要偷東西,她必須要偷東西。從童年時期開始就長久跟隨俞一言的偷竊癖在這一刻無法抑制地冒了出來。
不同於偷竊珠寶時的周密與策劃,現在的俞一言完全憑藉下意識在行動。她根本不考慮攝像頭的位置,也不考慮需不需要躲避他人,只是一樣物品連接著一樣物品地往兜里塞。
她出門匆忙,一個手袋都沒有拿。此時,所有的東西都被她硬塞到衣裙的兜里。要知道,雖然這件禮服上確實有個兜,但涉及的初衷根本不是用來裝物品的。
俞一言勉強地往裡面塞了一根又一根巧克力條。上一根巧克力被剛塞進兜里的巧克力條寄出去,「啪嗒」掉在地上,俞一言也全然不管,伸手去貨架上拿另一根巧克力條。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俞一言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第七章
「俞女士,您因涉嫌偷竊罪被逮捕,請跟我回去接受調查。」
陸練將冰冷的手銬直接套在了俞一言的右手手腕上,直到現在,她還有些神思恍惚。
手銬的一端套住了俞一言的右手,陸練牽住手銬的另一頭,把俞一言帶出了24小時便利店。
一直跟在陸練身後的侯文昌與沙吾列也準備走出便利店,卻被陸練攔下來,「你們倆把剛才的物證收集一下,順便把監控拷貝一份。」
侯文昌一愣,看向總價值絕對不會超過百元的巧克力條,這撐死算個治安案件。
沙吾列顯然已經明白過來陸練老大的意圖,拉著侯文昌開始執行。
「不然,你有證據證明「珍視之淚」是她拿走的?」沙吾列戴上手套,把地上散落的巧克力條往物證封裝袋中裝好。
侯文昌還沒轉過來,「直接去搜她家,保管能找到!」
「她可全程沒碰過那個箱子,說不定項鍊在她同夥那裡。」他們幾乎都已經認定怪盜Y3是團伙作案。
侯文昌晃了晃手中的物證封裝袋,隱約明白過來,「不過,治安案件只能拘留五日以上十日以下……」
沙吾列笑笑,「足夠了。」
便利店小妹在看過侯文昌與沙吾列的證件後,雖然努力配合著為兩人拷貝監控錄像,但心裡忍不住腹誹:這些巧克力條加起來還不到30元,即便是他們店處理這樣的小偷,也不至於大張旗鼓地報警……
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便利店外,又是一陣寒風襲來,俞一言即便神思游離,也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對待重大要犯,他們在逮捕時都不會與其過多交談,因為後續的審問都需要交給專業的心理談判專家進行,所以除了逮捕俞一言時說的話,陸練一直保持著沉默。
此時寒風襲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橘香味鑽入陸練的肺腑,他才意識到俞一言仍然身穿晚宴時的禮裙,甚至連個披肩外套都沒有。
小姑娘的鼻子早已經凍得通紅,連小巧瑩潤的肩頭都因為寒冷而白裡透紅,單薄的細吊帶裙讓她活像個賣火柴的。
陸練猶豫了一秒,到底還是將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輕輕地披在俞一言的身後。畢竟,罪犯也有人權。
俞一言在大衣落下來的一刻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接著覆裹住她的就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溫暖——她的眼淚又開始泛濫。
離開家以後,即便在呼嘯的大風中飄飄忽忽走了好遠,她也沒有再哭過。現在乍一感受到這樣的溫暖,她竟然後知後覺地委屈起來,眼淚簌簌地往外流——原本可以咽下的委屈,在接觸到別人無聲安慰的一剎那,突然就泣不成聲。
陸練仍然一言不發,只是從內里的襯衫口袋拿出一張紙巾遞給俞一言。
俞一言的哭聲漸止,經過這麼一出嚎啕大哭,她的心裡總算鬆快些了。剛想抬手抹掉臉上的淚痕,手銬的響聲徹底把她拉回現實。
順著手銬看過去,另一端正牢牢握在陸練的手裡——直到這時,俞一言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剛剛在停車場被自己撩得後退的人突然就掌握了自己的生死,真是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