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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0:14:22 作者: 希惜溪
「放不下小姐的身段,不想給我這個樂坊舞女……什麼?」
何太嬪立於屋內,因嫌楊太妃夏日點火,鋪張浪費,便命宮人熄了暖爐,只放一盞熱茶在桌上,用以潤喉。
「哼,你渾身上下從頭到腳,也就這舞姿能比過我姐姐了。」
「呵,當年宮裡最精通音律的何昭儀,歌聲也不過如此嘛,先帝的品味實在是不太行。」
話雖如此,何太嬪還是接著唱了下去,而楊太妃也興致愈高。
風雨將歇之際,何太嬪沉醉於歌舞,嫌此處無樂師演奏,還叩擊桌面作低音,敲擊茶盞作高音,與歌聲舞步相合。
眼看天邊架起一道飛虹,何太嬪與楊太妃均略感疲憊,二人一同坐下,楊太妃道:「我要尋條彩練作袖,再灑上金粉,編一支飛虹舞。」
何太嬪沉默片刻,道:「俗不可耐,你的品味真是差極了,就你,竟能得那般盛寵,先帝的品味確實不太行。」
楊太妃冷笑道:「不然呢?你以為先帝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人?才女?閨秀?聰明?溫順?實話告訴你吧,先帝最喜歡的,除了給他生孩子的女人,就是沒腦子的便宜花瓶,你姐姐讀的書夠多吧?不照樣早早就死了,當年的容嬪多溫順,在他那裡就是個出身好點兒的奶娘,你會唱歌又怎樣?你讀詩書又怎樣?越是大家閨秀,越是高貴的小姐,先帝就越不會喜歡你,反倒是像我這樣不識字的舞女,辛婉儀那樣不識字的繡娘,先帝個個都喜歡。」
何太嬪道:「先帝多疑,有此偏好,實屬正常,可你明明……你似乎在侍寢第一天就挑釁了當時的容嬪和馮靜儀,莫非你在那時候,就知曉了先帝的心思,開始投其所好了?」
楊太妃道:「當然,你以為我跟你似的?連爭寵都摸不著門道——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爐子抬過來。」
宮人遲疑片刻,道:「楊太妃,剛剛何太嬪命咱們把火給熄了,您……」
楊太妃罵道:「她讓你熄火你就去熄火,你是伺候我的還是伺候她的?」
宮人喏喏地應了,立刻生起火,將暖爐搬過來。
何太嬪哼了一聲,道:「小人得志便輕狂。」離開了楊太妃的住處。
何太嬪過往養尊處優,缺乏生活經驗,她不知山間雨後夜晚寒涼,即使是夏季也不例外,更不知雨後地面潮濕,撿不著柴火,又沒把楊太妃的話放在心上,直到夜間被凍醒,她才明白了囤柴的重要性。
外面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何太嬪被一聲雷響嚇得夠嗆,又被冷得打了個噴嚏,糾結片刻,她還是下床打開了柜子。
鼻翼微動時,又一道閃電,照亮了柜子,何太嬪果斷披起蓑衣,沖向屋外。
楊太妃今晚睡得不太好。
她做夢了。
許是白天起舞時發現自己有所退步,楊太妃夢見自己年少在樂坊時,因過於貌美,即使肢體略有僵硬,也依然賞心悅目,便不願用功,練習時常常偷懶。
後來姑姑被賜給了李小將軍,她們換了個新師傅,新師傅非常嚴厲,第一天就搞哭了十幾個女孩子。
楊太妃哭的最大聲。
她功夫太差,新師傅很生氣,下了狠手,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可師傅下手很有分寸,她依然活得好好的,連骨頭都沒斷半根。
「臉生的再好又有什麼用?沒有真功夫,不過就是個妓子,從今天開始,你每天多留一個時辰,跟後面的人一起練,直到能挨著地為止。」
楊太妃每天都哭的死去活來,嗓子都嚎啞了,但她畢竟年紀小,骨頭軟,在師傅的辣手下,很快就趕上了進度,甚至在姐妹中算是比較出色的那一批。
兩年後,她們又換了個師傅,原來兇巴巴的師傅去了何大人府上。
這次的新師傅也很兇,但又跟上一個師傅不太一樣,這次的師傅一生氣,就會動手打她們——並且專打臉。
舞女是給人看的,臉就是舞女的第二大本錢,她們年歲漸長,已經開始懂事了,自然要死死護住自己的臉,於是大家練得更認真,再痛再累,都沒人敢發出半點聲音。
可師傅還是總打她們。
在一眾姐妹中,楊太妃挨的打最多,甚至有一次,師傅的長指甲在她臉上劃了道口子,要不是她從小就漂亮,勾搭上一個小太監幫她去太醫院偷了藥,她這張臉興許就毀了。
因為前一個師傅要求嚴格的緣故,每次挨打,楊太妃都以為是自己腰不夠軟,腿不夠直,動作不夠漂亮,因此更加賣力地練功,時刻警醒謹慎,體察師傅的心思,以投其所好,可日子一長,她就明白了。
師傅只是不喜歡她的臉。
她生的最美,師傅雖然是師傅,可也是樂坊的舞女,她貌美,自然就會搶了師傅的風頭。
楊太妃知道,她不能再待在樂坊了。
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師傅會打廢了她的臉,那她就真的只能當一輩子舞女,還是得厚施脂粉,站在角落裡襯別人風頭的那種……
「啊!」
楊太妃猛地睜眼,看著床前鬼鬼祟祟的何太嬪,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早已不是當初的楊柳了,自然受不了被打的滋味,在夢裡的師傅扇了她一巴掌後,她果斷出手,狠狠地回了一巴掌。
可惜打中的是何太嬪。
楊太妃遺憾地攥了攥拳頭,道:「你來幹什麼?偷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