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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57:51 作者: 羲和清零
    他質問林霄是不是不想把自己當朋友了,又問對方是不是打算徹底擺脫自己。

    那天恰好鄒銳也在,他數落林霄時,鄒銳護短地攔在對方面前,一副生怕林霄被他欺負了的架勢,還讓他少說幾句。

    這行為惹得齊敬司越發來氣,可能已經知道鄒銳的身份,齊敬司口不擇言地訓斥林霄見利忘義、攀炎附勢。

    ……

    那些尖酸刻薄的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夠脫口而出的。

    他只記得林霄當時手足無措地站在他面前,聽得面色一陣紅一陣白,既受傷又無助。

    很久之後他學心理學,才明白對這段回憶中的自己有多幼稚——他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刺傷朋友,只是因為他恐懼被最親密的朋友所拋棄。

    齊敬司深深地嘆了口氣,愧疚道:「是我誤會了他的意思。」

    沈雨澤揣測道:「他是為了保護你才那麼說的吧?」

    齊敬司頷首,事後回想,林霄那麼聰明,也許那時候就知道MWCC的黑暗了,包括「記憶傳輸」的真相,包括「未開智實驗體」的真相……他是為了保護齊敬司免蹚這一趟渾水,才讓他別去,可礙於保密協議,他又無法向他解釋。

    當然,這些線索齊敬司也是很久之後才靠回憶串聯起來的,包括林霄某次回家探親後開始變得反常,晚上失眠,一個人小聲嘀咕,連他姑姑打來的電話都不敢接。

    齊敬司抬眸看了沈雨澤一眼,可能那時候林霄發現這一對被克隆出來的兄弟有了自我意識吧?

    那次吵架後,兩人稍稍有了些隔閡,加上他們在不同部門,平時工作繁忙,也沒機會緩和這種無形的矛盾。

    但進入MWCC後,齊敬司也察覺到了環境的壓抑。

    和科學院內輕鬆的氛圍不同,他所在的MWCC研究所是受全天二十四小時內部監控的。由於沒有隱私,研究者之間很少進行交流,像是一堆群聚的孤獨症患者,雖然共處一個空間,彼此卻互不搭界。

    而且大家隱約察覺到,上面的人員流動很快,一會兒什麼專家換部門了,一會兒什麼學究被調出國了……只是當他們得知確切的情報時,事情每每已經發生很久了。

    這種仿佛被摁在水裡不上不下的狀態持續了整整一年,那一年齊敬司雖然也跟林霄見過幾次面,交集卻不怎麼多。

    兩人能重歸於好,完全是那起讓齊敬司至今都不願接受的噩耗。

    在那之前,林霄已經因為身體不適住進了鄒銳為他安排的特殊病院,正在接受全方位的檢查。

    齊敬司買了他最愛吃的雪梨去探望他,看著虛弱的林霄,什麼怨念都沒了。

    他祈禱著檢查結果安然無恙,但命運卻總喜歡跟人開玩笑。

    當醫生沉痛地告訴他們林霄患的是漸凍症時,齊敬司像是被人在後腦上敲了一記重棍,差點沒兩眼一黑厥過去。

    第一百十六章

    聽這段經歷時, 沈雨澤頻頻蹙眉:「為什麼會忽然得病?」

    他這麼問當然不指望能從齊敬司口中得到什麼解答,若是齊敬司知道為什麼,早就說了。

    他只是懷疑林霄的病並非是偶然的不幸, 而是人為, 包括先前的人員調動, 也都暗示著什麼——就如韓守琪曾告訴沈霽雲的一樣,他們得知了不該知道的真相。

    知情本無罪, 有罪的是無法收服。

    這些天才研究者們原是迷你人得以存在的核心力量, 可一旦反叛, 也會成為阻擋MWCC發展的巨大障礙。

    「是,後來回想起來, 我也覺得有些蹊蹺……」尤其是在他多年後得知實驗體的真相後, 再聯想當初林霄的遭遇, 便越發覺得不對勁,「但當時我們年紀都太小, 很多事情都想不了太深, 一聽說林霄患了絕症,就毫無頭緒。」齊敬司的語氣無力又懊惱。

    確實,林霄生病, 鄒銳肯定比齊敬司更著急;再者,漸凍症是一種神經元疾病,它只是會讓人四肢僵化,失去行動能力後死亡, 但它並不會影響患者的腦功能,而林霄自己就對這方面頗有研究, 必然比他人更知道清楚該怎麼辦……連鄒銳和林霄都對此無能為力,可想齊敬司更幫不了什麼。

    也就是在林霄住院的時候, 齊敬司得知了他和鄒銳的關係。當時鄒氏投資的第三基地剛剛投建完畢,鄒銳便向父親請求將林霄帶去第三基地改造,並打算為他開設一個試驗區。

    沈雨澤:「試驗區?」

    齊敬司解釋:「那是和現存迷你世界基地運行規則不同的區域,一般針對特殊人群建立,或是作為實驗組來測試迷你世界的最佳運行方式。」

    沈雨澤想起來了,哥哥剛進MWCC曾聽陳專家的助手許虹提起過,當初MWCC為了檢測哪種迷你人社會更穩定曾做過一些實驗,實驗結果表明對過去沒有記憶的迷你人能夠在新世界裡更好的生存發展。

    但齊敬司的話仍讓他感到訝異:「鄒銳要特地為林霄開設一個試驗區?」

    齊敬司斟酌道:「當時MWCC內部已經對如何發展出現了一些分歧,似乎是上頭的掌權者間意見不同。」

    其實齊敬司是通過身邊人的想法轉變意識到了局勢問題。

    隨著人口壓力的緩解和自身價值的提高,有些研究員不再設身處地地基於人類未來而進行改造研究,反而逐漸生出迷你人和自己是不同物種的念頭,在進行實驗時越來越冷漠、麻木——連底下的普通研究者都這麼想,更別說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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