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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3:33 作者: 非天夜翔
    法拉利飛出懸崖的剎那間,《任時光匆匆流去》的前奏響起,周洛陽轉身,抱住了杜景。時間的流動瞬間放緩,跑車飛過高空,在那四句歌謠後,副歌唱響的剎那,飛向對面的斷崖。

    杜景感覺到自己胸膛處被觸碰,放開方向盤,雙眼望向前方,在那最後一刻,回手握住了周洛陽的手。

    巨響聲里,法拉利一頭撞上斷崖,從山崖上飛速墜落,失重之下,周洛陽與杜景同時飄了起來。

    「等我,」杜景喃喃道,「我會來找你。」

    再一聲巨響,杜景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法拉利頓時撞成了廢鐵。

    周洛陽在那廢墟之中,看見杜景橫過鼻樑的那道傷痕正在不斷往外淌血,他就像被摔下山坡的一棵堅韌的樹,左腿骨折,以一個奇異的姿態曲著。

    周洛陽喊道:「杜景!快醒醒!」

    他按下杜景的手機,撥了急救電話,電話接通了,周洛陽焦急地大喊,那邊卻聽不見。但很快,急救機構定位到了手機的所在地,直升飛機來了,將杜景救走。

    「杜景。杜景!」周洛陽的身體仍然是虛幻的,他跟隨在杜景的病床前,直到他被推進了ICU里。

    他握著時間齒輪,那一刻,仿佛聽見了命運巨輪旋轉的聲音。

    在那宏大的時間年輪上,同心環錯落轉動,開始校正,周洛陽與杜景的命運軌跡,交錯點隱沒,線段猶如拼圖板上的畫面,隨著錯開再校準的數道圓環旋動,而重新擬定了交匯軌跡。

    無數回憶在生命之海中湧現,周洛陽握著時間齒輪,霎時回到了高考的最後一天。

    「考得怎麼樣啊?」方洲過來,朝周洛陽笑道。

    這是一個下著小雨的下午,高考最後一門結束,周洛陽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回到母校了?」周洛陽說,「怎麼是這一天?」

    「什麼?」方洲沒聽清楚,朝周洛陽問。

    周洛陽馬上道:「沒什麼。」

    「來我家玩吧?」方洲說,「慶祝下?」

    周洛陽左手拿著透明塑膠袋,拿起來看了眼,裝著答題卡用的鉛筆、中性筆,右手揣在褲兜里,掏出來一看——藍金色的時間齒輪。

    他忽然笑了起來,朝玻璃窗里看了眼自己的倒影,還是高三時的青蔥模樣。

    方洲:「傻笑什麼?」

    周洛陽笑著笑著,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手機呢?」周洛陽去領回手機,沉吟片刻,撥通了記憶里的號碼,是個空號。

    接著,他撥了另一個號碼,那邊是個日本女人的聲音。

    「我是洛陽。」周洛陽不安地問,「爸爸呢?」

    那邊沒有說話,片刻後,另一個聲音接了電話。

    「是樂遙嗎?」周洛陽說,「我是哥哥。」

    「哥哥?」樂遙會說中文,也只能靠他來翻譯,他問,「怎麼了?你的考試結束了嗎?」

    「沒……沒有,是的,結束了。」周洛陽有點語無倫次,示意方洲稍等。

    那一刻,光陰的巨輪緩慢轉動,歲月的同心環在周洛陽的生命軌跡上旋轉,重新嵌合,唯獨他的命運軌跡無比堅定,筆直向前。

    「爸爸的電話為什麼是個空號?」周洛陽問。

    「爸爸已經去世了,」樂遙說,「去世一年了。」

    「是嗎?」周洛陽說。

    方洲看周洛陽的表情,仿佛有點不對,便主動掏出煙盒,遞給他一根,為他點上。周洛陽在考場的樓梯拐角處抽了幾口,有點傷感道:「是啊,我想起來了。」

    一段記憶湧入他的腦海——一年前,父親載著繼母與弟弟出門,遭遇了車禍,父親去世了,繼母與弟弟卻毫髮無傷地活了下來。

    「對。」周洛陽說,「嗯,沒事,我也許是備考壓力太大了。」

    「哥哥,你還好嗎?」樂遙那邊倒是很懂事,保持著一貫以來的尊敬,「你現在一個人嗎?」

    周洛陽說:「嗯……不算,是的,是一個人。」

    「我剛才也突然很想你。」樂遙說,「不知道為什麼,你暑假會過來看看我的吧?」

    「會的。」周洛陽嘆了口氣,說,「會,我愛你,樂遙,掛了。」

    「嗯。」樂遙沒有再問,答道。

    方洲看了眼周洛陽手裡的時間齒輪,說:「這是你的幸運幣嗎?哪兒來的?」

    「太爺爺給的。」周洛陽想了想,答道。

    「沒事吧?」方洲說。

    周洛陽說:「你先走吧,晚上我過去的話,給你打電話。」

    方洲沒有勉強他,知道周洛陽如果需要人陪一定會說,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周洛陽在操場上坐了快半小時,盛夏的母校被一場雨淋得生機勃勃,清新氣息令人心曠神怡。這一刻他什麼也沒有想,仿佛那些過去盡數化作了不真實的記憶,化作了一場夢,而當下就是當下,唯有當下,才是真實的。

    直到考生全走光了,周洛陽才慢慢地走出來,他不知道杜景的電話,杜景也不知道他的,他們甚至無法聯絡上彼此,要到三個月後,前往大學報到時,進入那間命中注定的寢室,才能看到臉上帶著傷痕、在風雨里努力關上窗門的他。

    你現在還好吧?周洛陽心想,最後都骨折了,一定很痛。

    「外面那瘋子還沒走,」幾個女孩說,「好嚇人啊,他要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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