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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3:33 作者: 非天夜翔
周洛陽從杜景的錢包里,翻到了唯一的一個電話號碼——然而,那是周洛陽自己的電話。
沉默片刻後,周洛陽跪在床邊,握著杜景的手,開始給方洲打電話,詢問他小舅在宛市有沒有認識的精神科醫生。幸而方洲沒有多問,說道:「我去聯繫,要得急嗎?」
「很急。」周洛陽說。
「別掛電話。」方洲說。
周洛陽把臉埋在杜景的手上,心中不停祈禱,聽到方洲那邊飛快的打字聲,片刻後方洲說:「地址我發給你了,就在你家附近。」
「我搬家了,」周洛陽看了眼微信,地方不遠,問,「能上門嗎?」
不叫救護車的話,他實在沒有辦法將杜景帶過去。
「我問問。」方洲那邊沉默了數秒,說,「可以,你把你家地址發過來,不堵車的話二十分鐘後到。需要我過來不?」
「不用了,」周洛陽說,「有情況我給你打電話。」
等待醫生的這二十分鐘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周洛陽躺上床去,抱著沉默的杜景,杜景不說話,也不動,只有呼吸帶來的胸膛緩慢起伏,告訴周洛陽他還活著。
門鈴響,醫生終於來了。
周洛陽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旁邊不安地看著,醫生先是檢查了杜景的瞳孔,似乎經歷過不少相似的事,再看藥瓶,問:「有病歷嗎?」
周洛陽說:「我找找,我不知道他一次吃了多少藥下去。」
他找到了杜景的病歷,醫生翻了眼,說:「轉階段了。」
周洛陽說:「要送去洗胃嗎?」
醫生說:「最好帶到醫院去,我叫輛車過來吧。」
「你們是什麼醫院?」周洛陽說,「是精神病院嗎?抱歉,我不知道……」
「七院,他是我的病人。」醫生說。
周洛陽差點哭出來,閉上眼,說道:「謝天謝地,太巧了。」
「抑鬱相引起的心理封閉,」醫生解釋道,「給他換個藥吃,輸下液,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
周洛陽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家人,我可能在今天聊天的時候,不小心刺激了他。」
醫生打完電話,說:「先觀察一下情況吧。」
周洛陽幾乎是哀求道:「他會好起來嗎?」
醫生說:「現在不能斷言,今天晚上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問題不大,從現在起你得陪著他。」
周洛陽知道醫生與律師一樣,都不會給他肯定的答覆,但這麼說,應該是讓他不要擔心的意思。
「來,先把他抱起來。」中年醫生倒是很鎮定,說,「藥應該不剩多少了,如果他每天吃的話,不需要洗胃,他每天都吃嗎?」
「我不知道,」周洛陽說,「他自己說的,每天都按時吃了。」
周洛陽甚至沒有每天注意杜景是否按時服藥,就此事他問過杜景不止一次,杜景的回答都是按時服藥。
「怎麼能這樣呢?」中年醫生開始教育周洛陽,並讓他協助抱起杜景。
「我家有輪椅!」周洛陽說。
「你必須監督他……」中年醫生說,「……這小伙子還挺沉。」
周洛陽拉起杜景的手臂,把他抱上輪椅。救護車很快來了,把他們送到醫院,其間中年醫生不停地朝周洛陽講解,照顧抑鬱病人的注意事項。
「他為什麼會突然吃這麼多藥?」直到杜景被注射了少許鎮定劑,睡著了以後,周洛陽朝醫生問道。
「你要用他的邏輯來理解。」中年醫生說。
「他感覺到自己轉抑鬱相了,為了不讓你發現,想把病情壓下去,於是一次服用了剩下所有的藥物。那一刻在他的理解里,藥物等同於直接治療,過量服藥等同於病情瞬間被控制。接著他為了暫時度過這段時間,試圖為自己進行心理暗示,封閉了與外界的交流。」
「是嗎?」周洛陽說,「是這樣……是這樣還好點……他不是突然想自殺,對吧?」
醫生像是想問周洛陽,兩人之前發生了什麼,最後卻忍住了。
「愛人、家人,」醫生說,「與雙相情感障礙患者相處時,需要有足夠的耐心。」
醫生把曾經方洲小舅說過的話,大致又朝周洛陽教育了一次。看樣子他們也很理解家人的痛苦,但對周洛陽而言,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始終握著杜景的手,注視他閉著的雙眼,注視他英俊的臉龐,那道傷痕在醫院昏暗的燈光下尤其顯眼,令他倍覺難過。
醫生走了以後,周洛陽又小聲說:「杜景,對不起。那句話,還有後面的一半,只是我……」
「我知道。」杜景閉著眼,終於說了第一句話,並把手輕輕地放在周洛陽的頭上,低聲道:「與我想說的,是同一句。」
周洛陽終於鬆了口氣。
當夜杜景恢復後神志清醒,卻還需關門。醫生沒有教訓他,重新給他開過藥,周洛陽也沒說什麼「以後不能再這樣」的話,緣因杜景自己也不想折騰他。
「對不起。」直到第二天傍晚,杜景回到家門前,忽然說了一句。
「別這樣。」周洛陽努力笑了笑,放開杜景的手,他已經能自己走了,但因藥物過量,會帶給他少許暈眩,醫生的建議是睡一覺就能慢慢恢復。
周洛陽開門,進家裡時,他忽然意外地發現,樂遙居然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