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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3:33 作者: 非天夜翔
    周洛陽鬆了一口氣,專心地看著靶子。

    「你剛才是在耍帥嗎?」周洛陽有點疑惑。

    杜景答道:「沒有。」

    「明明在耍帥,」周洛陽終於回過神來了,說道,「左右開弓,只是我看不懂。」

    「明明是誰?」杜景一本正經反問道。

    周洛陽道:「放完假我去買弓箭,這活動挺有意思。以後一起練,不想去籃球社了。」

    「我買給你。」杜景問,「為什麼不想去?被欺負了?」

    「沒有,」周洛陽說,「只是最近不想打籃球。」

    杜景拉開弓,射了一箭,答道:「別又是為了陪我。」

    周洛陽也射出一箭,又脫靶,答道:「當然不,怎麼總是這麼想?早該帶我來了。」

    杜景拉開弓,周洛陽觀察他的動作,也拉開弓,杜景忽然說道:「我本打算今晚就親口告訴你,沒想到他們不給我這個機會。我一直很怕,怕你換寢室,怕你疏遠我,所以沒敢說。」

    「什麼?」周洛陽茫然道。

    「我得了躁鬱症的事,」杜景認真地說,「我發現BBS上的帖子很久了,我不想讓你看到它。」

    周洛陽把拉開的弓復又放下,手持弓箭,怔怔看著杜景,杜景也把拉開的弓箭松下,沉默地看著周洛陽。

    他們安靜站著,彼此對視。

    周洛陽察覺到:他對杜景而言,比自己以為的重要太多。

    後來他聽了許多次《Stan》,慢慢地,也以為自己了解了杜景。

    第17章 現在

    那年的最後一夜,他們按原先計劃,去淨慈寺聽鐘聲跨年。

    南屏晚鐘與雷峰塔外人山人海,市內出動大量協警維持治安,為了不擠散,杜景牽著周洛陽的手。

    「去年跨年你和誰一起過的?」杜景隨著人群移動,不時回頭看周洛陽。

    周洛陽答道:「徽州,和女朋友一起。」

    「現在還在一起麼?」杜景問。

    周洛陽解釋道:「開春就分手,她去國外上學了,那天晚上本來想住酒店,但酒店全滿,只能送她回家,你呢?」

    周洛陽祖籍宛市,後來因緣際會,在徽州生活了很長時間,而後因父親的生意,又來了江南,已經被調教成了一個南方人。

    杜景說:「我一個人,在時代廣場。」

    周洛陽高中時談過好幾任,但都無一例外,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喜歡的時候很喜歡,分手以後也適應得很快。

    「明年這個時候,說不定就是換別的人和你來了。」杜景去排隊買熱咖啡,與周洛陽等敲鐘,四周全是情侶,也有不少單身年輕人結伴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和女孩聚在一起,場面總是很有趣也很自然。

    男生和男生出來跨年的組合,便有種單身狗的苦大仇深。

    周洛陽認真地道:「不會的,如果你不介意當電燈泡,去哪兒我都會叫上你。而且說不好還是我當電燈泡呢?」

    他確實很喜歡杜景,並非嘴上說說,周洛陽有種習慣,沒人讓他照顧,他就全身不自在,總想著身後是不是該跟著個人。從這點上說,他覺得自己有一定的沙文主義思想。

    杜景答道:「醫生不建議我談戀愛,談戀愛會產生壓力,加重病情,害人害己。」

    「可是真的愛上了,你也沒有辦法對不對?」周洛陽如是說。

    杜景點了點頭,熱咖啡沒了,只買到一杯,杜景便遞給周洛陽,讓他暖手。周洛陽朝他遞了遞,杜景就著他的手喝了一點。

    「只能依靠理智,控制自己,儘量遠離。」杜景說道。

    他們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坐下,遠離喧鬧人群,淨慈寺、雷峰塔連著西湖岸邊所有的燈都開得繽紛燦爛,映得這夜寒冷的杭州熱鬧繁華。

    「你是不是一直很想問,我臉上的傷怎麼來的?」

    周洛陽尚在出神,他感覺到今夜的杜景不同於以往,兩人都帶著把事情說開了的輕鬆感。

    「其實真的挺帥的,」周洛陽說,「不是誇你,在我的審美里確實覺得很好看。是因為打架麼?」

    杜景搖搖頭,說:「不,原因一點也不酷,從六歲查出病情開始,我就被這個病折磨很久了,青春期中,雙相時常表現為抑鬱發作,具體表現為突然毫無徵兆想哭,有時甚至毫無來由地想死。」

    「十七歲那年,高中班上,許多同學在談戀愛,醫生則強烈建議我不要談,控制自己,儘量不去喜歡任何人,度過青春期後再說。」

    「不知道為什麼,有天我看見學校里的情侶,就想到,我還要這樣受上許多年的折磨。我決定結束這一切……」

    周洛陽沒有打斷杜景的自述,仰頭看著天空,群星閃耀。

    「……於是我在生日那天的傍晚開著車,到山上的一道斷崖前。」杜景喃喃道,「我告訴自己,如果我一腳油門,駕車飛到對面二十米外的斷崖上,這就是天意,我還會繼續活下去。」

    周洛陽:「……」

    「如果連人帶車一起墜下深谷,我就徹底解脫了。」

    哪怕杜景現在就坐在周洛陽身邊,他聽著這講述,也忍不住捏了把汗。

    「後來你留下了這道疤。」周洛陽說。

    杜景說:「對,飛出去的那一刻,感覺很奇特,就像有一個靈魂…一個實實在在的,幻想中的愛人的靈魂,倚靠在我的胸膛上,貼近我的心臟。而摔下深谷以後,經過的人發現了我,叫來911,把我送到醫院。在我昏迷的時候,不停地叫我的名字。醒來的時候,我在醫院裡縫了七十多針,又躺了三個月。不過因為年輕,身體好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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