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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2:42 作者: 焦尾琴鳴
一個離開母親的孩子,一個離開孩子的母親,顧書堯知道這份母子親情的可貴,雖然殷鶴成現在看上去並不願意面對,可她還是想幫他們。或許這是她身為妻子最後一件能幫他做的事情。
宜早不宜遲,顧書堯正好上午沒有課,於是立刻去了一趟梁霽月家。
顧書堯的車剛剛停在梁霽月家樓下,便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她家樓道中出來。顧書堯覺得眼熟,想了一會才認出來,其中有一個是殷鶴成身邊的侍從官。
殷鶴成的人已經來了,這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那些侍從官一見到顧書堯便立即上車走了,顧書堯也裝作沒有看見,直接往樓上走去。她去敲梁霽月家的門,還是梁霽月親自給她開的門。
梁霽月見顧書堯這個時候過來,稍微有些驚訝,說道:「鶴聞現在不在我這。」
顧書堯笑了笑,說,「我今天過來,不是來找鶴聞的,是專程來找您的。」
「哦?」梁霽月稍微頓了一下,「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書堯眨了一下眼,「我們進去說吧。」
「對對,你看我都忘了。」梁霽月才發現自己失儀了,十分抱歉,連忙請顧書堯進來。
顧書堯進去後,梁霽月還和往常一樣招待她,讓傭人端來花茶和點心,「這是我新做的花茶,裡面放的玫瑰,菊花,檸檬,枸杞,喝了對安神有好處,我上次看你精神不大好,你帶些回去泡著喝。」
顧書堯接過茶,真誠的謝過後,故作無意道:「您給我畫的那幅畫非常漂亮,我先生也非常喜歡。」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書堯特意去注意梁霽月的神情。果真,當顧書堯說起「先生」這兩個字的時候,梁霽月的眼皮忽然跳動了一下。
「我先生對您十分好奇,一直在問我這幅畫究竟出自誰之手?」說著,顧書堯特意停頓了一下,說:「我先生從來沒有對任何一位畫家這樣感興趣過。」
梁霽月臉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含糊道:「這樣麼?」
「我說的都是實話,所以我也十分好奇。為什麼我先生會對您這樣感興趣,這就是我今天過來的原因。」顧書堯特意壓低了聲音,試探著道:「梁阿姨,我先生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我過生日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的母親,如果不是母親十月懷胎,經歷那般辛苦,並不會有孩子的生命。我想我先生也是如此,只是我先生從小便與母親分離,並沒有嘗過和母親的天倫之樂,我聽您說過,你也有一個兒子自由分離,想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先生才和您格外投緣,並不是僅僅因為一副畫……」
梁霽月聽顧書堯說到這,身子不自覺的發起顫來,柔聲制止道:「你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顧書堯見梁霽月面露痛苦,雖然印證了她的猜測,可顧書堯並不覺得高興,連忙道歉,「對不起。」
梁霽月搖了搖頭,閉著眼睛平緩呼吸,顧書堯只在一旁看著,不敢說任何話。
過了一會兒,梁霽月才開口道:「書堯,你很聰明,我就是雁亭的媽媽。」
雖然顧書堯一開始便猜到了,可聽梁霽月這樣親口承認,心裡是有有些震動。
梁霽月忽然苦笑了下,「我已經猜到他看到畫了,剛才還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在我家門口晃,我猜到了。」
「其實我也看到了。」顧書堯跟梁霽月坦白:「我今天特意跟雁亭問了有關您的事情,可他似乎並不願意談。」
「我明白,他恨我,他恨我是應該的,畢竟我離開他時他才只有四歲,我甚至在想他會不會記不得我了,可現在看來他還記得。」
「他是記得您的,他一看到那張畫,便知道是您畫的了。」
「是啊,恨我也總比忘記我要強。」梁霽月望了望窗外,一隻麻雀正撲通著翅膀飛到檐下避雨。梁霽月看了一會兒,轉過頭對顧書堯緩緩道:「那一年,我和他父親鬧矛盾,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我便一個人遠走異鄉,去了英國,一去便是二十三年。這二十三年裡,我又結了婚,有了新的家庭,但我還是放不下他。」
顧書堯曾經聽六姨太說起過梁霽月和殷司令的那些事,這麼些年過去了,殷司令似乎還對她戀戀不忘,甚至於六姨太得寵,都是因為和梁霽月長得有幾分像。
顧書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問,抬眸望向梁霽月。
梁霽月許是見顧書堯看著自己,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我最開始認識殷定原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馬匪。那一年我家道中落,舉家從乾都遷回漠龍。路過林杯的時候,我被當地的土匪捋走,是他突然出現救了我。」梁霽月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嘴角隱約揚了揚。
這一絲半點的笑讓顧書堯覺得心疼。
梁霽月繼續道:「你肯定覺得好奇,我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為什麼會義無反顧地嫁給這樣一個馬匪,又最終在他得勢的時候,不惜拋下孩子也要離開他。」
顧書堯沒有想到梁霽月和殷司令之間還有這樣的往事,她有些愣住了,沒有做聲,梁霽月看了顧書堯一眼,又說:「我年輕的時候以為只要兩個人排除萬難在一起,就可以相守一輩子,可後來才發現並不是這樣,我和殷定註定不是一路人。」她苦笑了一下,「或許你也不能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