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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2:42 作者: 焦尾琴鳴
港口的風很大,他在風中站著,穿的是一身深灰色西裝,在夜色里背影被勾勒得愈發英挺。
顧書堯見她停步,深吸了口氣,直接走上前走到他身邊。他仍看著前方,只用餘光掃了她一眼,語氣是冷的:「有什麼事麼?」
她看了一眼周圍,雖然都是他的人,但還是擔心人多耳雜,畢竟事關一大批磺胺藥。她想了想,看了前面他的車一眼,平靜道:「去車裡說吧。」
聽她這麼說,他稍微愣了一下,低頭看了她一眼。他沒有回絕,直接帶著她往汽車那邊走。
黃維忠和侍從官們早就在車旁候著了,見顧小姐跟著少帥走過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而少帥的臉色也並不是那麼好看。
即使關係僵持,他還是有他的風度,親自替她拉開車門,讓她先進車廂。
車廂里光線很暗,透過車窗玻璃,隱約可以看到貨輪上的燈光。車廂里就他們兩個人,他坐在她的旁邊,目光投向窗外,口氣冷淡:「想說什麼?」
她說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句句剜心,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她看得出他不想與她多說,想了想,索性直奔主題:「殷鶴成,你需要磺胺藥麼?」
他聞聲頓了一下,回頭瞥了她一眼,「你說什麼?」
「磺胺,抗菌藥。」
他沒有聽錯,她說的磺胺就是如今他緊缺的抗菌藥。
她也沒有跟他全盤托出,將她當初對方中石的說辭又跟他重複了一遍,「我在法國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朋友,研發出了新型磺胺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讓他們賣給你。不過有一個前提。」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必須和日本劃清界限。」
他沒有回答好與不好,卻忽然轉過頭來,直接盯著她看:「你到底是什麼人?」
果然,她今天的表現還是讓他起疑了,畢竟一年多前,她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鄉下小姐。如今又是德文、西班牙語,又是磺胺藥的,任誰都會起疑。
然而顧書堯並不避諱他的目光,抬頭望向他只緩緩說了三個字,「中國人。」她的眼中有淺淡的笑意,聲線也是平靜的。
他微微斂了一下目,也沒有對她的這個答覆做出評判。他忽然想起大約是一年前,她在燕北大學的禮堂演講,他至今還能回憶起從禮堂的廣播裡傳出的她的聲音。當時,如果不是他即時制止,她或許已經丟了性命。可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挨了她一耳光,那還是第一次有女人打他。
顧書堯見他沒說話,又接著道:「如果你能答應這個條件,乾都城裡目前有二十箱現貨,我明天就可以派人給你運過來。」
她說完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她還是願意相信他的承諾,與他相處下來,他從前答應她的事情,他其實都做到了。
殷鶴成從口袋裡翻出一支煙,點燃抽了兩口,突然回頭來看她:「二十箱遠遠不夠,一場幾千人的戰役打下來,這些藥就已經不夠了。」
的確,和日本人打起來哪裡只是一場上千人的戰役?即使是將侵略者趕出國門,打仗也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他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她,可他這樣說便已經是在答覆她了。
她生產磺胺的設備已經運往盛州了,以後盛州的藥廠也可以生產,過幾天顧書堯想到這對殷鶴成說:「放心,以後可以持續供給,這種新型磺胺藥產量要比從前的高很多。你放心這批藥的純度、質量都是可以保證的,當然你也可以請人檢測。」
殷鶴成點了一下頭。
他們的對話沒有預期的尷尬,反而像是在一本正經地談論正事。她喜歡這樣的感覺,雖然沒帶什麼情感,但感覺得到了尊重。不像一年之前,她在他面前更像是一個玩意。
殷鶴成明天才回燕北,她今晚回去準備便好。磺胺藥說好送去火車站,明天正好放在殷鶴成的專列中運回去。價格雖然一時半會沒有談,但她也明白他不是個會在金錢上虧待別人的人。
他是個話少的人,他們這樣便已經算談好了。
既然結束了,她也該走了。布里斯那裡有車,過會可以直接將她送回去。顧書堯將她那側的車門拉開,剛準備出去,卻聽見身後有人開口:「沒想到你也願意和我做這樁生意。」他的聲音冷冷的,還帶了些嘲諷。
聽他這麼說,她愣了一下。她賣給他的是磺胺,是救命的藥,而她曾經說過她希望他能早點死的狠話,她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這個意思。
她回頭去看他,他的視線也落在她身上,正好和她交錯,不過轉瞬又移開了。他偏過頭將菸頭按滅,吩咐黃維忠去了。
黃維忠正好看見顧書堯從殷鶴成車上下來,從前她和少帥的關係他還能看懂個幾分,如今他已經完全不明白了。這兩個人怎麼想的,他都說不清楚。
顧書堯回去的時候,布里斯已經在車上等她了。布里斯因為賺了一大比中介費,心情格外的好,「這種軍火生意,一年只要做上幾筆,別的什麼事都不用做了。這回我一定好好請你的客!改天再把何公子叫上,真是白便宜他了。」
布里斯發的其實是中國的國難財,但說到底,他只是一個法國人,他做的事情也是在幫中國,也無可厚非。據她所知,中國其實也有中國人的兵工廠,就像盛軍、乾軍內部其實也是有的,但是造出來的軍備還是遠不如外國的先進。以往乾軍手底下的裝備其實也是在那幾個外國軍火商上買來的。而如今,臨時要備起戰來,即使加班加點生產也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