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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2:42 作者: 焦尾琴鳴
好在五姨太並沒有制止,那傭人猶豫了一會,也只好按照顧舒窈的吩咐做了。
不一會兒張姨媽便趕上來了,她聽顧舒窈的吩咐帶了一件淺色的風衣過來。她見顧舒窈手臂上還纏著紗布,急急匆匆地走過來,過問顧舒窈怎麼了。
顧舒窈不想讓姨媽擔心,搖了搖頭只說,「小傷」。微笑著將風衣接過去搭在身上,即使她裡面是一身睡裙,也不至於顯得太尷尬。
張姨媽原以為少帥在,卻不想少帥不在,反倒是五姨太在臥室里。張姨媽和五姨太也稍有些交情,於是上前與她笑著打招呼。
五姨太還在氣頭上,並不買她的帳,只冷冷打量她。張姨媽身上穿的還是去年的舊料子,想必和陳師長離婚後,經濟上還是要拮据很多。而且五姨太前幾天剛好聽到了些張姨媽的消息,都說從前的陳夫人和另一個男人在報紙上登報結婚。也不年輕了,這個時候還想著再嫁,五姨太覺得不齒。
當初,雖然陳師長在職位上遠不如殷司令,可她張素珍好歹是正房太太,五姨太從前還是要給她幾分面子,如今倒是不必了。
五姨太只覺得好笑,又掃了一眼顧舒窈,她們這姨甥兩倒真是有意思,一個鬧離婚,一個解除婚約,到頭來,沒了男人在後頭撐腰,什麼都不是了。
就是這麼個世道,不是說誰想改變就能改變的。
張姨媽一直是逆來順受的性子,被五姨太這樣一看反而有些抬不起頭來。顧舒窈不喜歡五姨太這種輕蔑的眼神,用她沒受傷的那隻手挽起姨媽的手臂,當著五姨太的面離開了。
顧舒窈雖然傷還沒完全康復,可背是挺直的,走得也乾脆,一點留戀都沒有。五姨太見顧舒窈這個模樣並不像是在裝模作樣,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這究竟算是怎麼回事,她好像也不太明白了。
官邸中的侍從官並沒有攔顧舒窈,因為他們並沒有接到任何阻撓顧小姐出官邸的命令。如今還有人來接她,五姨太也在,想必少帥也是默許的。
倒是有醫生和護士追了上來,在背後喊了顧舒窈一聲,「顧小姐,您這傷還沒痊癒呢。」少帥每天都在過問顧小姐的傷勢,萬一顧小姐一走,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他們可擔待不起。
這些天來,醫生和護士除了問她病情外,其餘的話都不多說,顧舒窈沒想到他們這個時候還記掛她的傷勢,只道:「謝謝你們這麼多天的照顧,我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還有大夫。」
顧舒窈回到法租界之後,因為一直有警察廳的人在找她,並沒有再住回自己的洋樓,而是跟著張姨媽暫時住進了許長洲新買的寓所里了。因為顧舒窈突然出事,姨媽和許長洲原定的酒席並沒有辦,但是已經登過報了,已經算是夫妻了。
許長洲的礦產生意還沒著落,他又是個有本事的人,復興藥房這一段時間都由他替顧舒窈管著。
藥房的大夫時不時來給顧舒窈換藥,姨媽又替她燉了不少補品,顧舒窈的傷一日日地見好了。
只是顧舒窈這幾日聽許長洲講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許長洲他們原以為顧舒窈是被警察廳的人抓走了,所以一直在托人打聽監獄裡的情況,如今倒是傳來另一個消息:何宗文在裡頭得了急性腸炎,身體很不樂觀。
顧舒窈一直為這個事情著急,她現在已經打聽清楚了,最初潘主任他們抓人是因為發表在報紙上她寫的那篇文章。
她惹的事不該由別人承擔,顧舒窈甚至覺得不如她直接去承認,承認那篇文章就是出自她之手,那個筆名叫作書堯的人也是她。不過,她以前用這個筆名翻譯過不少法語書,殷鶴成如果之前想找她,這些肯定是已經掌握了。雖然燕北女大的預科班也教法語,但是現在教的不過是些最淺顯的語法與發音,何況她那些文章還是在她讀大學預科之前就翻譯好了的。
這樣一來,她從前的偽裝便都暴露了,然而她並不在乎。自從禮堂那一出之後,顧舒窈發現,在這個年代想做一些什麼事,往往要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只是,如今除了殷鶴成,日本人也在蠢蠢欲動,她萬一一張揚,或許並不能救出何宗文,倒把自己折進去了。她現在並不怕死,只是她覺得就這樣被日本人抓走,是一件並沒有多少意義的事情。
正當顧舒窈焦頭爛額之時,警察廳突然停止了之前全城的搜捕。也是那一天,顧舒窈還得到消息,監獄將釋放一大批大學生。顧舒窈不知道為什麼情況會進展得這麼迅速,她也沒多想。
如今何宗文患上了腸胃炎,他父親又明令禁止,估計沒有誰敢去官他的事,而何宗文和曾慶乾他們被抓有她的緣故在。
於是顧舒窈在釋放那一天,親自去監獄那邊去接的他們。然而顧舒窈的車剛在門口停好,她便發現監獄門前已經停了另一輛車。她認得車牌,這輛車是殷鶴成的。果真她稍微往他車上看了一眼,便迷迷糊糊看見了車上坐著的人。
別人或許認不出來,可她不同,她只需要一個輪廓。
殷鶴成突然過來做什麼,難道這釋放的背後有問題,她正想著,曾慶乾扶著何宗文出來了。雖然他們在裡頭也沒有遭什麼虐待,可那一段自由著實是失去了自由的。
何宗文看上去比她臉色還差,因為腸胃炎的緣故面黃肌瘦的,顧舒窈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凱旋大戲院第一次見何宗文的情形,那個時候他還是風度翩翩的。顧舒窈看了他一眼,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如今顧舒窈傷好的差不多了,她並沒有猶豫,直接從車上下來,走到何宗文的另一側去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