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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2:42 作者: 焦尾琴鳴
孔熙心裡本就忐忑,見有人上來,連忙矢口否認:「少帥,你誤會了!不是我,怎麼可能是我?」
聽她這麼說,殷鶴成看了她一眼,原本稍往前傾的背又靠回了沙發上,只重複她的話,「誤會?」
顧舒窈闖下的禍怎麼要讓她來承擔?何況他已經不高興了。孔熙想了想,故作鎮定解釋道:「少帥,我不是書堯,她翻譯的法文書和我翻譯的並不是同一本。」
「那他人呢?」
孔熙想起何宗文的囑咐,只道:「書堯已經回法國了。」
「原來是這樣。」孔熙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抬頭去打量他,才發現他方才的惱怒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靜的臉,「對了,聽說孔小姐是因為任參謀長的事來找我?」
這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孔熙搖了搖頭搪塞道:「少帥,任子延的事不重要,我現在還有別的事想找您。」
殷鶴成依舊斂著目靜靜望著她,等她說完後卻站起身來,禮貌道:「孔小姐,很抱歉,其餘的事情我並不想聽。」說著,他已經去吩咐屬下了,「你送孔小姐回去。」
「是!」
他說完背過身點了一根煙自顧抽起來,已然是一副要送客的態度。他的態度冷淡卻透著堅決,孔熙也不敢上前糾纏,道了聲別後,只好跟著潘主任走了。
潘主任直接派車送孔熙回去。回去的路上孔熙覺得奇怪,他的惱怒似乎來去得太快,剛剛還繃著臉,轉眼又什麼事都沒有了,難道殷鶴成在故意嚇她?然而過了一會兒,她已經在想別的了,不斷地懊惱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得有些畏縮,失了她該有的氣質與風度,原本不該這樣的。
小會客室的門咔嚓一聲關上,殷鶴成轉過身來。他的視線輕輕掃了一眼桌上的書籍與報紙,一時覺得並沒有什麼意思。她不過是個女學生,他自然不會讓她難堪,不過現在是不是她都無所謂了,如果只敢做卻不敢擔當,文章寫得再好也就這麼回事。現在想想,隔著一張報紙,潛藏在筆名之下,用紙筆狂呼吶喊也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也不一定要犯多大的風險。
另一邊,孔熙從帥府無功而返,不過顧舒窈並不覺得有多意外,她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與其這樣四處求人,不如按吳楚雄說的繼續用輿論逼他們就範。盛軍內部的職位調動在即,輿論對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
吳楚雄和其他幾笑的負責人聯繫好三天後舉行集會。不過最近警察廳的人總來這些大學檢查,不許他們這些學生有任何抗議政府的行為。
在這樣的嚴密監控下,吳楚雄一時覺得為難,顧舒窈卻想出一個辦法,之前那出話劇已經快拍完了,不如將話劇首演定在後天,借演話劇的名頭,光明正大地將人都聚集起來。
也是那一天傍晚,殷鶴成應邀到前往田中林野在盛州的住處,只是他到了才發現那日本的幾位使官也都在。
那頓飯吃的並不愉快,雖然面上都有笑意,但氣氛始終有些僵硬。田中林野更是緊張,幾次三番準備和殷鶴成開口,卻都被殷鶴成不動聲色挑開了話題,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彼此的心意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那幾位使館在田中林野一旁坐著,都緊緊皺著眉頭,卻不好說什麼。田中林野也沒有再談的打算。快結束時,田中林野替殷鶴成斟了滿滿一杯清酒,「殷君,我敬你一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極其鄭重,像是在下什麼決心。
殷鶴成斂著目看了他一眼,卻又笑了,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飲盡,將空著的酒杯翻轉過來給田中林野看了眼,然後從桌上拿起酒盅,也替田中林野倒滿。
殷鶴成舉起酒杯,對上田中林野的視線,緩緩道:「田中君,我也敬你。」他頓了頓,又說:「你回東京之後,請代我向老師問好。」
田中林野聽殷鶴成這麼說,望著殷鶴成眉頭一點點蹙緊。他不難聽出殷鶴成話中的話,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敬他酒了,如果有一天戰場上相逢,他們再互相敬的便是子彈和槍炮了。
第二天的深夜,殷鶴成在官邸里收到一封乾都發過來的密電,他收到後親自譯電。那封密電是他安插在長河政府的人發過來的。他在那封密電上告訴殷鶴成,在職務的任命這件事上,總統府與國務院有較大的分歧。殷司令以前和總統程敬祥來往密切,所以程敬祥一直都是支持殷鶴成的,只是這幾天國務總理穆明庚突然跳出來反對,短短一天之內聯合了內閣一起。穆明庚這個人殷鶴成是知道的,不比程敬祥,穆明庚一直軍權在握,以前還當過前清的提督,現在手裡依舊有五、六萬地方部隊,在長河政府的分量分毫不亞於程敬祥。也正是因為此,總統府與國務院的明爭暗鬥這兩年都沒有停過。穆明庚這一回以殷敬林資歷更深且代理副司令為由,提議任命殷敬林。而且穆明庚之所以有這樣的底氣,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日本人在背後支持。
只是殷鶴成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他前一天才跟田中林野在酒宴上不歡而散,或許是日本人真的等不及了。
許是為了拉攏殷鶴成,程敬祥似乎又給他留了一條退路,突然將長河政府陸軍總長一職空了出來。
殷鶴成看完後用打火機將那張紙點著,順手扔進茶几上的那隻水晶菸灰缸中。就著燃起來的火,他索性點了一支煙。官邸書房的牆壁上,掛著畫有殷司令畫像的油畫,煙霧繚繞中,殷鶴成望著他父親的畫像出了許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