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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42:42 作者: 焦尾琴鳴
顧舒窈將杭段按在他的傷口上,他稍微動了一下,她手下意識隨著一抖,問他:「對不起,我弄疼你了是麼?」
他嘴上說著「沒事」,可他臉色已經蒼白,而她手上那條淺粉色的杭羅很快就被他的血浸透。
顧舒窈皺著眉,看著他不斷外涌的血再一次染紅她的手,不自覺嘆了聲氣。雖然這一晚上她已經見過太多的死傷,可眼前這個人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的傷在右側的背上,是他轉過身替她擋住的,如果當時他沒有那樣做,那槍射中的就會是她的心臟,現在這個負傷的也會是她,或許她甚至活不到這個時候。
她雖然死過一遍,卻做不到對生死釋然,求生是人的本能,因此她也明白在危急時刻有人替她擋槍的可貴。顧舒窈知道,她一時半會是走不開了,至少得等著他好轉,她只求他還能夠好轉,她實在不清楚他究竟傷得多重?她也不知道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下,受槍傷到底到底是件有多嚴重的事情?
顧舒窈的手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他突然伸過手去,覆住她的手背,回過頭低聲道:「別怕,不要緊的。」
顧舒窈的手感受到觸碰稍稍一顫,卻沒有縮手。她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他的視線,愣了片刻。他看她出神的模樣,嘴角反而動了一下。
好在他的駐地離得並不遠,只有幾十里。不過他在剿匪時住的條件並不好,指揮部也不過林北城外一座兩層樓的營房。
副官和顧舒窈扶著他去了二樓他住的房間。走進去一看,是不大的一間房,臥室在裡面,只有一張硬板床、一張辦公桌以及兩把沙發,桌子上不置一物,重要文件全都上鎖,這是他一貫的做法。不過,臥室牆壁上掛滿了林北的地形圖,上面還布滿了用不同顏色的筆勾圈的痕跡,顧舒窈掃了一眼,他的確是會下功夫的人。
軍醫提著急救箱急忙進來,顧舒窈並不避諱,在一旁幫著他脫下上半身的衣服,才發現他貼身的那件軍裝已經全部濕透了,可以擰得出血水來,而他身上並不止這一處傷疤。
她突然記起他那次行前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他是槍林彈雨里過來的,她原以為他只是想說自己從軍多年,如今看來並沒有誇張。
駐地沒有暖氣,只燒了炭盆取暖,林北本來就冷,又到了這寒冬臘月,即使穿了大衣都覺得冷。
軍醫先將他的傷口消毒,然後用手術刀直接在他的傷口上劃出十字交叉的口子,顧舒窈在一旁看著就覺得就疼。
殷鶴成的副官突然想起什麼,呵斥那位醫生,「你瘋了麼?怎麼不打麻藥?」
那位軍醫嚇了一跳,有些為難的開口:「長官,駐地醫療條件有限,剛剛送來十幾個重傷員,麻藥已經短缺了,少帥之前交代過,先保障重傷的士兵……」
副官還想說什麼,殷鶴成側過臉來,沉聲喊了句:「繼續!」
副官知道他的脾氣,見他這樣開口,不敢再說什麼。
倒是殷鶴成看到了顧舒窈站在一旁,眉頭始終緊蹙著,直接對她道:「你先出去!」像是在下命令,偏偏語氣里又透著溫柔。
顧舒窈沒有聽他的,仍站在原地,他又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管她。
顧舒窈看著醫生從切開的口子裡,撥開一層層肉,終於翻出來一部分子彈碎片,然後又用鑷子去夾,可子彈深深陷在肉里,很難夾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反而刮到了一旁的肉。反反覆覆好多次,才將傷口裡的碎片夾乾淨。
黃副官在一旁看著,他這種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也沒忍住「嘶」了口冷氣,顧舒窈看著這場面本來就緊張,雙手握著拳,那姓黃的副官一作聲,她的手更是一緊,指甲自然而然嵌進掌心的肉里。
好在殷鶴成這一槍在靠肩的位置,沒傷著重要的血管和器官,只不過再往下去幾公分,離肺也就不遠了。
殷鶴成咬著牙,從頭到尾沒有吭一聲,然而顧舒窈看到他額頭上全是汗,青筋起伏若隱若現。子彈取到一半,他突然開口,吩咐黃副官:「過會讓梁師長過來一趟,布防上我還有事要跟他交代。」
黃副官沒有料到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在想布防的事,微微一愣後,才答,「是!」。
待軍醫替他處理完傷口,已是晚上十點鐘。他後背受傷,可他不習慣趴著,便讓她扶著他側臥。之後梁師長來了一趟,殷鶴成索性披了衣服坐起來,跟他談論剿匪的事,顧舒窈想了想,還是出去避嫌。她出門的時候,殷鶴成只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顧舒窈走出房間,發現醫生和護士在外頭守著,顧舒窈問了下殷鶴成的傷勢,那位軍醫說:「少帥傷的不是要害,只要不感染問題便不大,但是感不感染誰都不好說。」
不一會兒任子延也來了。任子延進門便看見了顧舒窈,他只看了她一眼,不像往常眉眼帶笑與她半真半假地調侃,而此刻神容卻十分冷淡。
顧舒窈不喜歡和任子延接觸,只微微點頭便從他身旁走過。他卻叫住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嫂子。」
也是,下午四點鐘的時候才在藥房門前見了面,深夜卻出現在殷鶴成的駐地,而殷鶴成又因為她受了傷。雖然明面上她是被綁匪綁來的,可連起來一想,她的確十分可疑,除此之外,顧舒窈也不清楚任子延到底還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