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2023-10-01 09:42:42 作者: 焦尾琴鳴
永梅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角兒,府里的丫鬟被她欺負遍了,也都畏懼她。永梅愣在原地半晌,小心觀察著顧舒窈的臉色,自知惹了不該惹的麻煩,膝蓋漸漸發軟,沒站穩「噗通」一聲跪下,「少奶奶,我爹娘都走得早,我是大姐,底下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他們都要靠我養活,如果我被帥府趕出去,我們家全都給餓死,您不要和我計較,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顧舒窈不喜歡他們動不動下跪這一套,連忙招呼她起來。可永梅依舊跪著,顧舒窈只得道:「放心,只要你能安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我絕不會為難你的。」
她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這樣跪來跪去她自己看著也難受。這樣一折騰,顧舒窈心裡頭更煩悶了。
然而這帥府中煩悶的不止顧舒窈一人。不知是誰嘴快,竟向殷老夫人說漏了顧舒窈長兄要來殷府討說法的事。老夫人本就還在為痛失曾孫的事傷心。好傢夥,真是火上澆油。
因此,殷家幾位姨太太這幾日都守在殷老夫人房中,寸步不敢離。老夫人背靠在錦緞枕頭上,臉色鐵青,閉著眼一言不發。
四姨太是個沒眼力勁的,以為老夫人在打瞌睡,壓根沒察覺到老太太此時正憋著火。
四姨太素來好吃懶做,在老夫人房裡幫著端茶倒水已有好幾個時辰,想著正好偷個懶。她看見茶几上擺了幾盤松子、杏仁,沒忍住坐過去偷偷嗑起來。她自作聰明以為自己聲音輕,卻不料在這個安靜的房中,這不合時宜的「噼啪」聲響尤為突兀。
六姨太帶著四歲的兒子殷鶴聞本站在老夫人床前,小男孩聽見聲音回過頭去,饞得干瞪著眼咽口水。
四姨太見了,笑著小聲招呼:「鶴聞,到姨娘這來,姨娘給你剝。」
五姨太聞聲瞥了一眼四姨太,看著她的吃相撇了撇嘴,掩著帕子發笑。不料這個時候老夫人闔著的眼突然圓睜,罵道:「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瞧著你這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也不見你生個兒子出來!別人都要到府上討說法了,你還惦記著吃!」
四姨太嚇得了個寒顫,連忙撂了手,手中的松子連同松子殼散落一地,五姨太也趕緊斂了笑。
老夫人狠狠瞪了她們兩一眼,氣得直咳嗽。六姨太察言觀色,坐上前來給老夫人捶背順氣,「哎喲,我的老祖宗呀,不過是一百大洋打發的事,沒什麼可著急的,您不要因為這個氣壞了身子,划不來!」
老夫人氣還沒消,板著臉道:「當年帥爺落難的時候,一來是為了報恩,二來也是看著顧家是52書庫,沒成想宅子遷到了鄉下,顧老爺又過世得早,子女都是這個模樣。早曉得,就不該定什麼親!」
「您這就是氣話了,雁亭這門子親事全燕北可早就都知道了。」
殷老夫人深深嘆了口氣,退一萬步,即使顧勤山不要臉訛錢,他們殷家可是看重臉面的,想悔婚談何容易。
六姨太見老太太有些動搖,又道:「那丫頭遭了不少罪,也知道錯了,一直說對不起老祖宗,要來您這給您賠不是呢?」
「賠不是?她賠得起麼?那可是我曾孫的命!」老夫人雖然這樣說著,但那張緊繃著的臉也稍稍鬆動了,畢竟年紀一大,心腸也就慢慢軟了。
再怎麼說雁亭也有過錯,之前老夫人自己也覺得虧欠了顧舒窈。這樣想了想,便也沒方才那麼氣了。老夫人扭過頭,目光瞥向架子床內側,有些擱不下臉,道:「這幾日雪大路滑,她身子又沒好,還是過些日子等雪停了,她想來再讓她來吧。」說著,老夫人又想起什麼,轉頭交代六姨太:「雁亭呢?軍中事務再忙,他也該回來看一看了,真是不像話!」
「行,我過會就讓孟主任往北營行轅打電話。」說完,六姨太往一旁使了個眼色,殷鶴聞跑過來撲進老夫人懷中,「奶奶不要生氣了,不然鶴聞也會難過的。」
老夫人終於笑了,愛憐地撫著男孩柔軟的頭髮,「我的心肝喲,還是我們鶴聞心疼奶奶,不像你大哥。」
第5章 殷老夫人
連著十幾日的雪,好在帥府里有暖氣,顧舒窈的臥室並不冷,反而烘得人身上有些燥熱。
顧舒窈在床上躺久了,感覺骨頭都散了架,便披了衣坐在窗台邊看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盤旋著落下,然後悄然融入一片潔白之中。她眼底的這一片數不清的花園式洋房都歸屬帥府,一眼望過去,厚厚的積雪覆在連綿的屋頂和花圃之上,寂靜而純白。聽頌菊說,這帥府里還有游泳池、風雨網球場、撞球房、健身房等等,南面老太太住的那屋前,還建了一座戲台,好不闊綽!
顧舒窈知道,那青磚圍牆外才是出了帥府。她的視線青磚圍牆一路向前,圍牆邊每隔幾步都立了一個身著戎裝的持槍警衛,槍尖的刺刀耀著雪白的光芒。以前在國內的時候,顧舒窈只有在路過銀行、看到警衛押運鈔票的時候見過槍枝,如今這荷槍實彈讓她有些不適,而這也刺痛般地提醒著她,如今所處的時代再也不是曾今的和平年代,而是風雲變幻的亂世。
而令她心煩意亂的還不只是這些。
顧舒窈的身子雖然一日日的好轉,卻仍困在這間臥室里出不去。她一直打算著養好身體,就從帥府中搬出去,但總得先知道些外頭的情形。於是,前幾天她開口朝陳夫人討最新的報紙。顧舒窈記得,從前的顧小姐雖然只讀些《女則》、《女戒》這樣壓迫女性、禁錮思想的書,但怎麼說也是識字的,不會太讓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