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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31:31 作者: 無稽之談
「……」
「黑死病並非是不可克服的,」神情冰冷的臉上,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映著火盆底部未熄滅的火星,越燒越亮——
「從來沒有什麼光明神的懲罰,有的只是貪婪的人心和比地獄更殘酷的手段。」
路易大步走出正門,對整個坎西城最華美的大教堂連看都不看一眼。
哥德式建築的尖頂下,無數片彩色玻璃倒映著頭頂的日光,似乎在他頭頂聚攏了一層光暈。
在這聖光般的美景中,他問:「城主府內替聖女傳遞消息的人抓到了嗎?」
「是的,一共三名僕役、一位騎士。」
「殺了吧。」
「……不,等等。」將要上馬車時,子爵閣下又改了主意。
「初次拜訪他人好像應該送禮物才算得上正式。」
「我們已經為您準備了紅酒、鮮花和玫瑰蛋糕。」
「換掉,」路易不容置喙:「蛋糕留下,其餘的換成黑麥啤酒、牛肉湯、馬鈴薯、花園裡的新鮮泥土,還有……」
「把他們四個捆好,這是我要送給法師先生的研究材料。」
「……」
看來,黑暗法師的恐怖與血腥,不論身處哪個階層,堅持什麼立場,都對此深有耳聞呢。
·
白澤還不知道已經有人將一批新的研究材料打包好、送貨上門,想要為他血腥恐怖的名聲添磚加瓦。
他正在攪拌玻璃燒杯內的液體,加入適量磷粉過濾後,拿起針管,抽了5毫升。
——這是經過數次調整後的最佳用量。
不得不說,雖然本意並非如此,但蝤還是起到了研究材料的作用。
「這是最後一針,今天之後就不用再繼續注射抗生素,改為小劑量口服就可以了。」
蝤身上紅腫滲血的地方已經結痂,白澤用皂化反應的副產物甘油加上其他材料做了管祛疤膏給他塗傷口,然後用繃帶裹得嚴嚴實實,連眼睛都遮住了。
「放心吧,不會留疤的。」他安慰反派。
蝤點頭。
他並不是一個注意外表的人。事實上,在這片大陸,出身低下的僕役擁有超凡的美貌本身就是種原罪。但在銀髮巫師的面前,他卻破例希望自己的臉能夠恢復原貌。
……這樣的話,或許能夠得到他的一句讚許。
只要一句就好。
白澤伸出手試探了一下蝤的額溫,小聲道:「差不多退燒……要是有溫度計就好了,回頭看看哪個法師手裡有水銀。」
蝤安靜地聆聽他的話,哪怕有些名詞他聽不懂。
人一旦失去視覺,聽覺和觸覺便會格外靈敏。被繃帶蒙住眼睛,蝤聽見棚屋一角的火堆發出嗶嗶啵啵的響聲;血液在血管里潺潺流動,將冰涼的藥劑帶去每一塊發燒的肌肉與組織;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柔軟冰涼,指腹上有幾枚薄繭,呼吸吹拂在額頭上帶來輕微癢意,以及……
自己的心猛然在胸腔中跳動起來,毫無規律,不受控制。
「砰砰」的心跳聲是如此清晰劇烈,以至於白澤拔.出針管,懷疑地低下頭,將耳朵放在蝤的胸口。
「不會吧?沒聽說過鏈黴素的不良反應里有心包炎啊……再說現在發作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鼠疫有腺型、肺型、腸型……但是沒有心型的,你剛剛是不是有點心動過速?」
蝤:「……沒有。」
法則同情地注視著反派。
——沒有過速,只有心動,懂麼?
你不會懂的,你這隻莫得感情只會瞎撩的渣獸!
哈里森在一旁「蹭蹭蹭」地揮舞著羽毛筆抄書,看到屋子裡「師慈徒孝」的一幕,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於是「哼」一聲踢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白澤也不生氣,畢竟他七天前剛和哈里森打了個賭,假如蝤能痊癒,哈里森就必須留下來多給他當半個月的男護士。
這種要求,稍微有一點小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安撫完蝤,白澤跟在哈里森身後走出去。
他剛走到門口,就注意到周圍的窩棚里有人在打量自己。
這些目光來自居住在一旁的平民。
他們從破木頭爛茅草的縫隙間躲躲閃閃地偷看白澤,竊竊私語——
「就是這個人和得了黑死病的人住在一起?」
「對,已經十幾天了,他到底什麼時候死?」
「等他死掉,那些小刀、食物和玻璃器皿就歸我們了吧?」
一想到他們前幾日偷窺到的閃閃發亮的小銀刀,晶瑩剔透的玻璃器和屋子裡柔軟香甜的白麵包,這些吃不飽穿不暖,靠賣苦力和小偷小摸為生的貧民頓時急促了呼吸,就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自從城裡爆發起瘟疫,他們已經許多天沒有出去做工,時至今日,大部分人家裡連比石頭還硬的黑麵包都找不出一塊。
這樣一隻肥羊就住在自己隔壁,怎麼會不心動?要不是顧忌他身邊的大個子,早在剛搬來時白澤就會被周圍的「鄰居」在半夜洗劫一空。
在飢餓面前,就連屋子裡有一個黑死病患者也不能令這些亡命徒退縮。
其實鄰居們也奇怪,按說有一個病人在家裡,不出十天,這戶人就會完全死絕,家裡的東西隨便讓人哄搶。可偏偏隔壁的兩個傢伙過了快半個月還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證看到了他們家那個得病的少年,他看起來已經完全好了……起碼比剛來的時候好得多,不光能起身,還能到外邊清洗自己的衣服,用一種叫做「生石灰」的粉末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