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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22:31 作者: 石頭與水
陳二嬸立刻炸了,嚷道,「什麼叫偷!我侄女、侄女婿的衣裳,那是偷嗎?」
「不告而取,謂之竊。竊,就是偷。」陳二嬸徹底把陳萱惹毛了,陳萱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叫她叔嬸滿足。上輩子,借了錢還不算,走前把她略好些的衣裳全都拿走,這兩人,有沒有想過,她在魏家要怎麼過?就是再好的人家,也不會看得上這樣的媳婦!陳萱一想到上輩子的軟弱無能,自己都恨不能抽自己倆嘴巴。此時望向叔嬸兩個,仿佛上輩子的情景與今世重合,心頭一把憤怒痛恨的怒焰燒的陳萱兩眼泛紅,要是眼下陳萱手裡有把刀,跟這倆人同歸於燼的念頭兒都有了。陳二叔足智多謀,詭言狡辯,「萱兒,這衣裳,不是我們要拿的。是侄女婿送我們的,侄女婿說,是給你大妹和大妹夫的成親禮,也是你們做姐姐、姐夫的心意。怎麼,侄女婿沒同你說麼?」
要是上輩子的陳萱,縱不信,聽到二叔這話也不敢還嘴多作計較的。陳萱這回卻是真急眼了,上輩子她木訥呆笨,人人看不起她,欺負她。這輩子,還這樣!陳萱氣的渾身發抖,腦中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啪的一聲斷了,當下一聲怒喝,打斷二叔的鬼話,「我屋裡的東西,沒有我點頭,就是魏年答應,也不成!二叔,我再問你一句,這衣裳,我不給,我要要回來,你還是不還!」
陳二叔訥訥無言,心下惱恨,不著痕跡的給陳二嬸使了個眼色。
陳二嬸當下一聲嚎啕,捶胸頓足,大哭大嚎,拍著大腿,撒潑打滾兒,無所不為,「我不活啦!辛辛苦苦把孩子養大,這麼一件兒衣裳,侄兒女婿都給了,做侄女的要說我們叔嬸是個偷兒----天哪,我不活了!」
陳萱根本不懼,兩步過去,同那馬車夫道,「是我丈夫付的你車錢,我同你說,送到這兒就成了,不用再送,車錢我一分不跟你往回要,算白給你的,你走吧!」
車夫露出猶豫為難的神色,陳萱道,「誰給錢,你聽誰的!以後有生意,我還找你!」
車夫立刻「喲喝」一聲,立把車掛從騾子身上一卸,先把騾子牽一旁去,對著車上的陳家叔嬸道,「勞煩您咧,您二位請下車,少奶奶發話了,咱這趟差了了。」
陳二嬸也是氣得亂顫,眼見周圍閒人圍觀,指指點點,就是陳萱再有用,她也忍不了了!嗷一聲就伸著兩隻胳膊朝陳萱撲了過去,陳二嬸的雙臂被人中間一手攔住,接著一股大力自身前傳來,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仰去,幸而陳二叔接了她一把,不然,非摔個仰八叉不可。
依陳二嬸的戰鬥力,原是要跳起來再戰的,結果,硬是沒敢動。
是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攔下她的是一位年輕男子,望之不過二十幾歲,一襲深灰色修身大衣勾勒出高挑俊挺的身量,眉目英俊到陳二嬸不敢直視,尤其周身的那一種過人氣度,便是陳二嬸滿心巴結的魏家人,在這位男子面前都遜色不少。容揚伸手扶住陳萱的肩,露出清瘦腕間的木珠串兒,眼中透出關心,文質彬彬的問,「魏太太,沒事吧?」
陳萱氣的臉色泛白,見到容揚,陳萱一字一頓道,「請容先生替我去警局報警,就說我家裡失竊。」
陳二叔反應神速,想上前卻是被容揚的司機攔下,陳二叔連忙道,「萱兒,萱兒,不至於此,不至於此啊。」反手一記大耳光把陳二嬸抽得七暈八素,手忙腳亂的打開布口袋,從裡頭拿出個藍皮兒包袱,遠遠的遞給陳萱,賠出一臉自作聰明的低卑笑意,「萱兒萱兒,叔真不知道啊,你這就拿回去吧。」
陳萱提著包袱就往回走,根本沒理陳二叔自作聰明的狡辯解釋。
容揚看陳萱眼圈泛紅,似是要哭的模樣,伸手遞給她一塊潔白手帕。陳萱搖頭,沒接手帕,眼睛死死的望著眼前地上的黃土路,發狠道,「我不哭,哭有什麼用,就是把眼哭瞎了,氣死了,也沒用。」一面咬牙切齒的說著硬話,陳萱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她把臉埋在包袱里,雙肩聳動,哽咽聲難以自抑,短促、低啞,仿佛帶著泣血的傷痛與淒切。
容揚輕輕的拍拍陳萱的脊背,陳萱並不是把事藏在心裡的性子,縱是有天大的委屈與傷痛,哭一場,也覺著痛快多了。容先生是這樣的細緻人,這大冬天的,看陳萱哭的兩眼紅腫,十分可憐,也沒讓陳萱再這麼走回家,請陳萱上車,吩咐司機回家。
容先生的家在東交民巷的使館區,容先生介紹道,「這是我在北京的住所,魏太太這樣回家不大好,如今天兒冷,不若先到舍下稍作梳洗,我再令司機送你回去。」
陳萱這會兒早從讓叔嬸氣個半死的傷痛中回神了,她有些懵,格格不入的站在容先生這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客廳中,坐都不曉得要如何坐了。容先生令女傭帶陳萱去了洗手間,陳萱把手裡的包袱交給傭人,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就是這洗手間的陳設,也是滿眼高級的叫人不認得,還有那半人高鑲在牆上的大鏡子,那樣的亮堂,清晰的映照出陳萱臉腫鼻紅的狼狽,陳萱挺不好意思,她以前去文先生的沙龍,都會穿最好的衣服,打扮好才去的。這回為了追回大衣,出門急,就一身半舊的桃紅棉旗袍,腳下是繡花大棉鞋。陳萱自己都覺著,怪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