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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22:31 作者: 石頭與水
    陳萱看他這般鐵齒,也沒法子。魏年進去說叫了車。魏老太太俯身給魏老太爺穿上炕頭兒上烤著的棉鞋,魏老太爺一手扶著長子下了炕,他是從苦日子過來的,還說哪,「就這麼兩步半的道,還叫什麼車啊。走著就行啦。」

    魏年道,「也不單是為了爸你,這不是還有傑哥兒明哥兒,他倆都年紀小,學校在東單那邊兒,離得也遠,乾脆一趟走得了,先送他倆去學校,咱們再到鋪子去。」

    魏老太爺疼惜兒孫,也沒再說什麼。

    魏年叫上魏傑魏明,一道出門去了。

    因天氣不好,魏老太太今天也沒有出門看戲,大家都在屋裡織毛衣,或是說些閒話。天兒這樣的冷,魏金張羅著中午吃燉羊肉,魏老太太瞧著灰朦朦的窗外,時不時有裹著寒風的冰碴細碎的撞擊玻璃窗的聲音,點頭,「燉羊肉也成,咱家有上好的大白蘿蔔,剁些蘿蔔進去,香。多燉些,中午裝兩大砂鍋,給鋪子送去。再擀些麵條兒,到時一起送去,他們添些水,在煤火上一熱,水開了直接下上麵條,就是上好的羊肉麵。冬天吃暖和,你爸也愛這一口。」

    魏年吃東西精細,最不愛這羊肉蘿蔔一起燉的,說是串味兒。陳萱單獨在小灶上給魏年燉了一小砂鍋的燜羊肉,陳萱沒什麼特別的手藝,也就貴在細緻些。叫魏金瞧見,還絮叨了陳萱一回,陳萱話少,沒理魏金,只要陳萱不吃羊肉,魏金絮叨也是白絮叨。不過,魏金還是在魏老太太跟前碎了一回嘴,「媽你是沒瞧見,二弟妹單獨給二弟做小灶兒哪,說二弟不愛吃蘿蔔。唉喲喂,那叫一個細緻,用咱家那景德鎮買回來的老砂鍋,放煤火上,小火慢燉,那香味兒,跟大柴禾鍋里燒出來的可不一樣。」

    魏老太太遞了塊蓮蓉酥給大閨女,理所當然,「這做人媳婦的,可不就得這樣服侍男人麼。」

    魏金接過蓮蓉酥,嘖嘖兩聲,「別說,二弟妹這服侍人上頭,真有一手。」

    陳萱非但單獨給魏年燉的砂鍋羊肉,裡頭除了生薑、八角、鹽、桂皮、冰糖等調料,什麼串味兒的東西都沒放。她還找出前兒和李氏去菜市買的蓮藕,切成了片。切了凍豆腐、白菜頭,一樣樣的都放碗裡,也沒下鍋煮。陳萱跟李氏商量的,「這些菜,提前放鍋煮了,容易煮飛了。就這樣拿過去,要是愛吃,到時鋪子裡也有煤火,在砂鍋里一熱,現成就能吃,也新鮮。」

    「這主意好。」李氏也贊同。

    陳萱就是這樣的人,有人對她一分好,她恨不能還人十分。

    可是,即便她有這樣的心,第一個對她這樣關心的人,兩輩子,也只有一個魏年。

    陳萱不會覺著委屈,這世上,誰活著也不容易,她父母去的早,叔嬸肯定要先顧自己的娃。她同魏家,更是無親無故,上輩子魏家也沒餓著她凍著她,無非是魏年不論如何也不喜歡她。這輩子,倒是她早早的跟魏年說開了親事,才知道,原來魏年是這樣好的一個人。非但教她洋文,還會在這樣的大冷天,送她一頂狗皮帽子。

    陳萱很珍惜的把這個帽子在魏老太太的熱炕頭兒上烤了半日,知道這是以前給魏年做的帽子,魏年戴的不多。把帽子烤得暖暖和和的,陳萱就妥帖的放到了衣櫃裡。

    待晚上,她把給魏年做的棉衣棉褲棉袍棉鞋的棉花四件套都提前拿了出來,下午已經在魏老太太屋裡的炕上烤過了,現在摸一摸,裡頭還是熱熱乎乎的。雖然魏年每晚死鴨子嘴硬抱著裝滿熱水的搪瓷缸取暖的慫樣也很好笑,可陳萱還是決定勸他別盡顧面子。陳萱知道魏年是個大臭美,她想了一整天才想出了說辭,衣裳給魏年先拿出來放炕上,陳萱細聲細語的說,「這衣裳,我做了好久才做好了,阿年哥哪怕穿一天,我也沒白做那些個日子,是不是?阿年哥待我這麼好,我是誠心誠意給阿年哥做的,阿年哥你就穿一穿吧,也算我沒白忙,好不好?」然後,還一幅特別懇切的眼神。

    魏年也的確覺著天兒冷了,陳萱又這樣勸他,又是陳萱特意給他做的。尤其是「特意」這倆字,一想到此,魏年就覺著仿佛在這大冬天的晚上喝了一碗熱湯,舒坦極了。難得魏年還要做出一幅勉強模樣,「那好吧。」還同陳萱嘴硬的來一句,「我是不忍辜負你的心。」

    「是啊是啊,阿年哥你最好了。」陳萱連忙把衣裳遞給她,自己避到外間讓魏年換棉衣,晚上看魏年裹的跟個大棉猴兒似的靠著被子卷看書的模樣,陳萱沒少偷笑。

    第44章 叔嬸

    魏年雖是個大臭美, 還特別要面子, 不過, 他是個心底極清明的人。沒幾天,魏年就給陳萱拿回了一撂舊報紙,說是舊報紙, 是因為, 這些都是過了期的。魏年道, 「家裡也不訂報紙, 這個雖是過了期的,你不是捨不得用白紙練字麼, 用這個練字,總不怕浪費了吧?這是白得的。」

    陳萱兩眼放光的問, 「沒花錢?」

    「沒有, 我一個朋友在報社, 他們那裡這種多的是, 想著你有用,我就要了一些來。」

    陳萱高興的圍著魏年說, 「阿年哥,以後有這種不花錢的東西,儘管弄家來!」陳萱就喜這不花錢的。魏年想到陳萱的性子,不禁搖頭一笑。可就是這舊報紙,陳萱也捨不得直接用, 她都是白天把正反面兒的文字讀完, 晚上才會在上頭寫字。陳萱發現, 報紙真是個極好的東西,上面有許多新鮮事兒,有時,陳萱還會同魏年念叨一回。陳萱感慨,「可真是新時代了,我在報紙上,看到有許多新派人士離婚的事。還有許多,是女方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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