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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22:31 作者: 石頭與水
陳萱先拿掃帚把院子掃了,這麼薄薄的一層冰雪,更容易滑人。陳萱幹活向來不惜氣力, 她住後院兒,也不會只掃後院兒,連帶著老太太、老太爺和兩個小姑子住的前院兒,一樣掃乾淨了。陳萱喜歡早上這安靜的時間, 她還能把昨兒學習的洋文、默誦的詩詞文章什麼的,都能再默誦兩遍。之後, 陳萱在草莓園看了看用厚草氈蓋住的草莓, 陳萱怕太冷把草莓凍死, 畢竟不知這東西是不是像小麥一樣能抗凍過冬,為保險計,陳萱給一部分草莓蓋上了草氈子。
收拾過院裡的活兒,陳萱渾身都暖和起來,鼻尖兒一層細汗,她兌了些溫水洗把臉,搽些雪花膏,就去廚房準備早飯了。
陳萱一向勤快,家裡的活,都是搶著干,什麼你少洗個盤子我多洗個碗啥的,陳萱不是那樣愛計較的人。幹活嘛,多做一些可怎麼了。陳萱就是那種寧可多做一些的性子,她生性老實,凡活計,多做些她安心,倒是每次出門,有時飯前趕不回來,廚下的活就得李氏自己做,陳萱總覺著對不住李氏。
一時,李氏也過來了,妯娌倆說著話,一起做早飯。
這麼大冷的天兒,男人們又要出去做事,只喝粥吃饅頭就小菜怎麼成,魏老太太特意過來囑咐一句,給老太爺滾一碗糖水蛋。至於魏時魏年的,讓李氏陳萱看著做就成。
李氏道,「傑哥兒他爸也一起吃糖水蛋就行了。」
「阿年哥吃不了糖水蛋,我給他攤個蔥花雞蛋餅。」陳萱麻俐的從放雞蛋的竹籃里拿雞蛋,跟李氏商量,「大嫂,給孩子們也一人煮個雞蛋吧,傑哥兒明哥兒都是念書的,這麼冷的天兒,吃實著些,就能穩著心,穩著心,就不冷了。」陳萱以前在二叔家,一春一秋都是活忙的時候,嬸子做飯都是足夠吃的,到了冬天,地里活計少,嬸子為人精細,飯也是能少做就少做。陳萱一向老實,她也不會搶吃搶喝,無非是多了多吃,少了少吃。可冬天那樣冷,睡前在炕洞裡塞的一把柴,到後半夜就沒半點兒熱乎氣了,肚子餓的貼著心,心裡就空落落的,一直到天明時,就覺著,那冬天的寒意仿佛並不是來自朔北的風雪,而是自心口都透出那樣一種冷來。
李氏猶豫的聲音喚回陳萱淺淺的思緒,「老太太能答應麼?」李氏兩兒一女,她是極願意讓孩子吃好些的,尤其這樣的冷的早上,就是,她柔順慣的,擔心魏老太太精細,不願意。
陳萱近來倒是敢拿些主意,她悄悄同李氏商量,「還有大姑姐家的豐哥兒裕哥兒哪,咱倆不吃,就是給孩子們一人煮個雞蛋,老太太那裡也得有一個,大姑姐阿銀也一人吃一個。這樣,老太太一準兒不說的。」
要不是為了孩子,李氏再不敢附和陳萱這主意的。果然,煮雞蛋端上去,魏老太太面色就不大好,陳萱連忙說了,「就是老太太和孩子們,一老一小,今兒天冷,吃上別委屈了。大姑姐和阿銀都是做姑奶奶的,在娘家也不能受委屈。」然後給孩子們都分了。魏老太太眼尖,一瞅就瞧明白了,心裡倒是沒惱,相反,老太太還隱隱有些滿意,起碼這倆媳婦不是那等貪嘴的人。
魏銀道,「大嫂二嫂,以後別這樣,吃就一起吃,大家都吃,就你倆不吃,這樣不好。」
李氏笑,「我倆不愛吃。」
「是啊是啊,這大白饅頭,吃著就特別香了。」陳萱掰了半個饅頭,低頭喝口粥,就著今秋醃的醬黃瓜,嘎吱嘎吱的,嚼那叫一個滿足。
魏年心裡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只覺這向來合他心意、審美、與口味兒的黃澄澄、香噴噴的蔥花雞蛋餅也無甚滋味兒起來。
吃過早飯,李氏收拾餐桌,陳萱同李氏說了一聲,趁這功夫出門把門口的冰渣雪粒子的又掃了一遍,外頭是真的冷,起床時剛掃過,這又是結了一層薄冰,得下大力氣,才能掃乾淨。
陳萱正掃門口,魏年就出來了,把頭上的狗皮帽給陳萱扣腦袋上了,說她,「出來怎麼也不知道戴帽子,這還下雪哪。」
「這哪裡算是雪,一點兒冰碴子。我不冷,身上這棉衣厚實,一幹活就出汗。」想給魏年扣回去,奈何魏年在她腦袋頂隨意拍了兩下,就邁著大長腿往胡同口去了,陳萱看著魏年仍然是西裝三件套外搭一件今年新做的深色厚呢料大衣,不禁摸摸頭上的狗皮帽,魏年從來不戴這種土氣的帽子的,這不是特意拿出來給她戴的吧?
陳萱覺著,有這種可能。
哎,阿年哥可真是個好人。
陳萱這樣想著,心裡又不禁有些酸酸楚楚的滋味兒。也真是奇怪,以往陳萱兩輩子的人生,從沒人這樣待她好過,她也沒覺著怎樣。突然間,這樣一個寒冷的早晨,有人特意給她拿來一頂狗皮帽,儘管陳萱是真的不大冷,可是,抓抓那能護住耳朵的狗皮帽,仍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自心底升起,似乎連落在眼睫上的碎冰碴都因暖意融化,不小心落入陳萱的眼睛裡,倒像是有些要哭泣的模樣。
陳萱吭哧吭哧的把門口打掃乾淨,魏年就坐著輛小汽車過來了,陳萱這才知道,魏年是出去找車了。陳萱拿著掃帚跟魏年一道家去,她手指有些用力的捏一下掃帚把兒,關心的問,「阿年哥,你裡頭就件羊毛衫,冷不冷?」
「不冷。」魏年兩手抄大衣口袋,頭髮是用髮膠打理出來的油光水滑的大背頭,配著魏年一張俊俏的臉,他是堅決不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