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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22:31 作者: 石頭與水
魏年點頭,「這穿衣打扮上,你是得多跟阿銀學著些。」
陳萱很是認可魏年這話,直夸魏銀,「阿銀的手特別巧,我做針線也做了很多年,可是這些衣裳的樣式,阿銀想一個出來,就是比我想的好看。她人也生得好,我覺著,阿銀就是書上說的那個,慧質蘭心。」
魏年又是一樂,自從陳萱念了書,就特愛活學活用的用成語。有時聽著,極是有趣。
陳萱看魏年笑,問他,「笑什麼,我說的不對?」
「對,誰敢說你說的不對啊。」
「那你笑什麼?」
「我是聽你說的好,才笑的。」
陳萱心說,笑吧笑吧,你馬上就要被我趕超了。到時就該換這後進生被她笑了。
因為魏年晚上從來不肯好好看書,被陳萱認定為懶惰不上進,故此,在陳萱心裡威望值大跌。不過,這一點,魏年是不知道的。待收到文先生寄出的請帖,其實說是請帖也不盡然,如今是新時代了,除非婚喪嫁娶的事兒,不然,像這種聚會,都沒人正式下帖子了。文先生這個,就是一封簡訊,上面疏疏兩行,就是請賢伉儷參加下月初八的沙龍聚會的意思。
就這麼兩行字,陳萱翻天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後還很殷切的問魏年,「阿年哥,文先生這請帖,能送我不?」
魏年無所謂這個,「你要就拿去。」
陳萱把這封信連帶著信封都是仔仔細細的放在抽屜的最裡頭,魏年見狀不禁好笑,「你以前也不認識文先生,怎麼這麼激動?」
「我早同許老爺請教過了,許老爺說,文先生特別有名氣、特別有學問的人哪。」陳萱認真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見這樣的大人物!阿年哥上次跟我說世界潮流的事,我一天都沒忘記過,這事兒咱倆都不大懂,可我想著,像文先生這樣的大學問家,應該是懂的。咱們有不懂的事,找懂的人問一問,這多好啊。還有,我想著,書上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就是說,跟什麼人近了,就會學什麼人。我跟阿年哥近了,我就開始學習洋文了,像文先生這樣的大學問家,咱們多打交道,說不定以後也能變的有學問一些。人有學問,就能更聰明,聰明了,就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魏年聽陳萱說話一套一套的,笑道,「成,那你就好好準備吧。」看陳萱都跟許老爺打聽文先生的事,就知道陳萱這準備的有多充分。
到沙龍那一日,陳萱換上新衣裙就同魏年過去了。魏老太太在家直嘀咕,「怎麼如今這交際,男的都要帶媳婦啊?」
「是啊,現在洋派人都這樣的。」魏銀道。
魏老太太聽小閨女說都這樣,雖有些不滿陳萱總是出門,也沒再說什麼。
陳萱盼這一天盼了很久,尤其還能負債裁新衣,可見陳萱對沙龍的期待之高。
不過,沙龍還是與她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文先生家的花廳都是做西式布置,地上鋪著花卉絢麗的手工地毯,靠牆是一排頂天立地的大書架,壘著整整齊齊的書,依著窗擺著兩三組可以供三四人坐的長沙發和圓型的適於二人交談的小圓桌和沙發椅,疏落間設一兩盆紅梅水仙。陳萱只看到那滿牆的書就兩眼放光了,待她從書牆上回神,就覺著,這沙龍同她想的,還真有些不一樣。
陳萱跟著魏年進去,陳萱一直認為,像魏年這樣耀眼的人,肯定到哪裡都倍受矚目的。可是,到了這沙龍上,陳萱才發現,並不是如此。魏年並不受歡迎,有遇見的人,魏年打招呼,人家只是給個客套的微笑,有些個,連客套的微笑都沒有,更不必說交談了。好在沙龍的主人對魏年表示了歡迎,魏年半點兒沒受剛才遇冷的影響,他笑著給陳萱介紹了文先生。文先生就如魏年先時說的那樣,四十歲上下,唇上留一抹短胡,個子並不高,消瘦,兩眼卻極是有神的。文先生原是正坐在椅中同人說話,見到陳萱,竟站起身與陳萱握手。陳萱知道握手是洋派的禮儀,只是,她還從未與人握過手,此時連忙有些緊張的伸出手與文先先交握,第一次握一個男子的手,儘管是文先生這樣的長輩,陳萱還有些羞澀,臉上微微泛紅,她的神色卻鄭重到近乎莊嚴的模樣,口吻也極是認真,「我在家就聽聞過先生的名聲,今日能見到先生,是我這輩子最榮幸的事。」說著,與文先生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微微用力。
文先生含笑回握,文先生是個細緻人,他感覺到陳萱手中的粗糙的繭子,神態放的愈發溫和,帶著一種長者的寬厚問起陳萱,「我聽魏年說起過魏太太,魏太太現在讀什麼書?」
陳萱心說,果然現在的新派人是稱先生太太的,她連忙回答道,「國文的話,在看《史記》。洋文的話,一直是在跟我家先生學《英語模範讀本》,偶爾有空讀幾頁《A Doll\'s House》,因為有詞彙不大認得,要查閱英文字典,讀的比較慢。」
不說文先生因陳萱這話對她多了幾分讚賞,就是一畔的魏年也不禁為陳萱這句對答叫好。雖然陳萱看的書並不多,魏年也知道,憑陳萱的實誠,估計就是想什麼就說什麼了。但是,這仍是一句既得體又體面的對答,就是魏年聽著,也覺陳萱這麼一說,就格外的高大上了。陳萱卻是沒想這許多,因為,文先生親自為她引薦了旁邊的另一位齊耳短髮的女士,這位女士眉毛細長,下巴尖尖,眉眼精緻,小腹微微隆起,可以看出已懷有身孕,文先生笑,「陳女士也喜歡《A Doll\'s House》,你們應能聊到一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