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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22:31 作者: 石頭與水
「多貴?」魏老太太於銀錢上向來敏感。
李太太誇張的瞪圓眼睛,雙手上下比劃著名,以示這事如何不得了,「足花了一兩金子!我的天吶,我才聽我們當家說這事兒,都不能信!不就一件衣裳麼,竟要一兩金子!」
趙太太抓了把玫瑰味兒的瓜子,嘴裡靈活的磕著瓜子,接了話道,「得看什麼衣裳,也得看是什麼料子,聽說上海那邊兒的裁縫店,有些個外國料子,進料子時就進做一套衣裳的料子,整個大上海,就這人身上穿的這一套料子,你想找個重樣的,都沒有,能不貴?」
陳萱都聽傻了,一兩金子!一兩金子!一想到自己身上這大衣可能會值一兩金子!陳萱的心臟就開始砰砰亂跳,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天大錯事,一時間,更是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直待魏老太太砰砰拿瓷盅子敲桌沿,陳萱方回神,魏老太太盯著陳萱,確切的說是盯著陳萱身上那衣裳,目光已是不善,卻是把喝茶的瓷盅子遞給陳萱,嘟囔道,「怎麼傻呆呆的,倒些茶水去。」
陳萱接了茶盅子添滿茶水,放到魏老太太手邊兒,魏老太太哼一聲,問陳萱,「穿一兩金子在身上是啥滋味兒?你可有大福了!咱們一家子這麼些人,就你有這大福!」
陳萱知道,這時,說什麼都是錯,想閉口不言,又覺憋屈,連忙說,「要知道這衣料子這麼貴,我再不敢做的。再說,我聽李嫂子說,是上海的衣裳,才那樣貴。我身上這件,是阿年哥拿回的衣料子,他說沒用大洋,是朋友送他的。就花些做工費用。」
魏老太太哼一聲,想想陳萱這話也在理,雖然魏老太太認為兒子有這樣的好料子沒來先孝敬她讓人惱,可總算料子是別人送的,總比真花二兩金子要好。魏老太太氣焰稍平,又有李太太、趙太太勸著,「哎,我們也是聽人一說,誰知是真是假?老太太您可別惱,這都是我們說錯了話。」
魏老太太與兩位太太道,「你們哪裡說錯了,要不是你們說,我都不知這些洋料子這樣費錢,以後咱們可不做了,不是咱家的家風。」
兩位太太連忙轉了話題,陪著魏老太太說起過年的事來。
待中午用飯,正陽樓的席面兒,自是比魏家自家烙的羊肉餅、肉包子什麼的體面。陳萱陪坐下首,小心翼翼的沒惹魏老太太不悅。只是,當天晚上,魏老太太還將大衣的事細問了二兒子一回,魏年說他娘,「這算什麼好的,娘你給我姐那塊才是真正英國名牌,你給大姐那塊,起碼值五兩金子。我後得的這塊,比那塊花呢差遠了。」
魏老太太聽說大閨女搜颳走的那料子這般值錢,當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魏老太爺把手裡的銅嘴紅木煙管在炕沿上敲了兩下,遞給魏老太太填煙,直起有些佝僂的身子問二兒子,「哪裡來得那般好料子?」
魏年道,「有幾個英國佬淘換東西,我幫著牽了個線,這不過是一點謝禮。爹,可惜咱們沒門路,不然,現在要是弄些英國料子來賣,也能賺一筆。我看,這些舶來貨,越來越火了。」
魏老太爺道,「咱們北京,到底不比上海。」
魏年道,「爹,明年我想請個先生來學點洋文。」
「學那做甚?」接過煙管,魏老太爺劃洋火點上,抽一口,吐出淡淡煙霧,眯著眼睛問。
魏年坐炕沿跟他爹說,「就我先前給英國佬牽線的事,我得的這些,不過是人家剩下的。我看那給英國佬辦事的也沒什麼了不得,無非就是會幾句洋文。再說,現下您沒瞧見麼,北京城裡洋人洋貨越來越多,會些洋文不是壞事,起碼有用著時不用求人。」
魏老太爺又吸一口旱菸,緩緩吐出一股濃烈的旱菸味,道,「嗯,過了年請個先生來家教你。」
魏年見他爹沒別個吩咐,就回房睡覺了。
待魏年走後,魏老太爺才說魏老太太,「你別什麼都給大丫頭,她這都出嫁的人了,趙家什麼沒有。」
魏老太太捂著心口,心疼的直抽抽,「我要知道那料子那般值錢,我早鎖起來了。這個阿年,不提前同我說一聲。」整個新年,魏老太太就在心疼衣料子的心緒中度過了。
不同於魏老太太心疼衣料子心疼金子,魏年對陳萱今天的穿戴還是很滿意的,想著陳萱雖有些土氣,可給好衣裳一襯,也不大明顯了。又因著父親准了他學洋文的事,魏年回屋時心情不錯,還說陳萱,「那大衣穿著不賴吧?」
「何止不賴,我聽李太太說,這種英國料子,一身衣裳就要一兩金子,有這麼貴?」陳萱兩輩子也沒穿過這樣貴的衣裳,更沒見過一兩金子。
「你聽李太太胡說,她那人,跟個大炮似的,嘴上哪裡有個把門。」
陳萱聽說沒那樣貴,才算稍稍放心,倒了杯水給魏年。魏年同陳萱道,「過了年有空把西配間打掃一下。」
「可是有用?」
魏年把學洋文的事同陳萱說了,陳萱知道上輩子魏年也是學過洋文的,只是,上輩子魏年可沒有這樣細緻的同她說學洋文的緣故,陳萱自己不識字,卻也知道識字是極好的一件事。陳萱立刻道,「明兒我就收拾。」
魏年笑,「也不用這麼急,請洋文先生也得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