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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7:33 作者: 碉堡堡
按理說不該這麼趕的,可那謝將軍眼見病得就剩一口氣了,再不成婚只怕人就沒了。
消息一傳出,京中百姓紛紛陷入了微妙的靜默中。他們一時竟不知道是該可憐謝鏡淵,還是該可憐楚熹年。
謝、鏡、淵。
提起這三個字,眾人第一個反應先是齊齊打個寒顫,隨後便是嘆息驚懼。
謝鏡淵擔得起驚才絕艷四字。他善騎射,解音律,涉群書,少時便征戰沙場,以驍勇聞名上京。滿族落魄,硬生生以一人之力重整家族榮耀。
這樣的好兒郎,本該是眾人追捧的對象。
不過只可惜……
世上最怕的就是「可惜」二字。
那謝鏡淵曾因一場意外而容貌損毀,日日僅戴著一枚銀色面具示人。加上天性孤僻,喜怒無常,性子實在難相處得緊。
兩年前,他執掌兵權,率兵出征南詔,一年歸。消息從前方傳回京都,眾人方知他在前方足足屠盡南詔六城,坑殺五萬敵軍。血浸黃土,屍橫遍野,將南詔變為一座幽幽鬼蜮。
聽聞消息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暗嘆此子心狠手辣,不可深交。良家貴女亦是不敢與之結親,退避三舍,謝鏡淵便成了大燕最不能惹的鬼面閻君。
然而戰後歸京不久,謝鏡淵便忽然病倒,每日咳血不止,遍請京中聖手無救。坊間傳言是他殺孽太重,南詔數萬鬼魂夜纏其身,要來索他的命。
楚熹年就在這個時候被列為了沖喜對象。
對於這位曲陽候家的二公子,百姓能把他做過的混帳事說個三天三夜都不帶停。逗貓走狗,廝混青樓,賭坊連待三月,最後把傳家玉佩都給輸了出去。實在是紈絝中的紈絝,狗屎中的狗屎。
一日前,正是楚熹年與謝鏡淵大婚之日。這位楚二公子可真是不得了,聽說自己要娶個醜八怪,連夜就卷著東西跑了,還帶上了青樓相好的粉頭,打算私奔去天涯海角。
雖然上面一直壓著消息,但架不住流言瘋似的傳。新婚當夜,禁軍舉著火把連夜搜人可是事實,曲陽候府上的數十名高手帶著令牌連夜快馬出城也是事實,說不是找人,誰信吶?
瞧瞧,方才曲陽候府上的奴僕直接把楚熹年那個倒霉蛋給擒回來了,也不知陛下會怎麼發落,謝鏡淵會如何應對。總感覺橫豎都逃不過一個死。
曲陽候府陰雲密布。大廳主位上端坐著一名雍容華貴的命婦,她面容頗具風情,不難看出年輕時的絕色,只是臉色難看,生生壓下了幾分容光。
底下跪著一堆奴僕,地上還躺著一名閉眼昏睡的男子,赫然是百姓嘴裡的倒霉蛋楚熹年。
曲陽候夫人終於按捺不住,重重一拍桌子,滿臉怒容:「將那孽障給我潑醒!」
曲陽候性子軟弱,夫人梅氏卻最是個強勢的性子,雷厲風行,一手操持府中內外。奴僕不敢違逆她,立刻有人端了盆冷水來,照著楚熹年直接澆了下去。
「嘩啦——!」
這樣的天氣,寒意未散,被冷水一澆,不難想像箇中滋味。之間原本在地上挺屍的楚熹年被激得睜眼,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坐了起來。
發生什麼了?!
發生什麼了?!
楚熹年只記得自己晚上下班回家,結果開車的時候方向盤忽然失控撞上護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現在好不容易醒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冷,不僅是冷,頭還很疼。他無暇顧及周遭陌生的環境,下意識抬手一摸,結果發現滿手都是血,雙眼緩緩瞪大。
「……」
誰打的?
一旁持劍的侍從見狀,立刻單膝跪地請罪:「稟夫人,因二公子不願回京,與我等發生打鬥,屬下不慎誤傷了公子,還請夫人降罪!」
梅氏擺手,示意與他無關,隨後便冷著臉讓人上了家法。兩名膀大腰圓的僕人一左一右按住楚熹年的胳膊,另外還有一人手持棍棒站在後面,似乎是準備打他的板子。
楚熹年沒弄明白狀況,本能掙紮起來:「你們做什麼?!」
這幅模樣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裝傻充愣。
梅氏見狀怒火衝天,她左手咣一聲拍桌,右手指著楚熹年斥道:「畜生,時至今日你還不知悔改!」
她眼中隱隱帶淚,聲音忽而哽咽:「你這孽子,是要全家替你陪葬啊,陛下親自給你和謝將軍賜婚,你怎敢新婚之夜逃脫?!如此不算,還帶著一青樓女子私奔,你把侯府上下置於何地!」
曲陽候府表面看著風光,其實內里早已虛敗,這麼些年只剩個皇親國戚的名頭掛著,兼得人丁凋落,朝中沒有一個人能說得上話。
都說柿子撿軟的捏,否則這樁倒霉的婚事又怎麼落得到他們頭上。
楚熹年在與謝鏡淵的新婚之夜和一青樓女子私奔,此舉無異於把全家拖入險境。梅氏面對這個不成器的小兒子,此刻心中也恨得牙痒痒。
「給我打!狠狠的打!直接把腿打斷了事,看他還如何跑!」
行刑的僕人得令,板子立刻噼里啪啦跟雨點似的往楚熹年屁股上招呼,板板到肉,疼得人冷汗直冒。
曲陽候從頭到尾一直沒敢吭聲。
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個軟性子,現在老了更是好不到哪去,雙手揣在袖中動來動去,看起來有些緊張,滿臉陪笑道:「夫人,那謝侯爺容貌有損,不好相與,熹兒出逃雖有錯在先,卻也情有可原,不如……不如就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