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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她說話這功夫,方氏已將單子從頭到尾粗略掃了一遍兒,大太太當家多年,蘇府有哪些產業有多少家底,她自然是知情的,這上面列的一應物件兒竟是將府里的好東西列上了五之有四,心中冷笑,當下也不作聲,以指扣桌,假意思量一會兒,才道:「單子先放我這裡,這妥不妥的,現下我也不能做主。只待後日楊府,大後日岳府都下過聘禮,再回了老太太,這事兒才能定。」
這媳婦兒聽出方氏的意思,按男方聘禮的是否豐厚來定嫁妝,也是規矩,訕訕一笑,「還是二夫人考慮得周全。」
方氏一笑,也不作聲,只等看她還有何話要回。
只聽她又說:「太太叫奴婢來,還有一事兒要回。」
微抬頭覷了方氏了一眼,瞧她神色不變,便繼續說道:「大小姐一向喜老金記的胭脂水粉,和霽月齋的頭面,太太說,這兩家的東西一向是緊俏的,想著提前把這兩樣給大小姐準備了。」
「嗯」這次方氏反應倒快,淡淡點頭,「還是大嫂考慮得周全,我倒是快忙糊塗了,即這樣,你們今兒就列了單子,那頭面式樣怕還是要選一選吧?」
「是」這媳婦兒聽這話,心中鬆口氣兒,笑著回話:「夫人看是不是今兒就去叫霽月齋的奉了花樣冊子過府來?」
「嗯,好。」方氏點頭答應,「先讓大小姐挑挑,挑好了,再拿來我瞧瞧。」
這媳婦兒一臉喜色的應下,出了上房,又有幾個來回大小姐之事的,手裡個個拿著一張單,分別列的是四季衣裳,古玩字畫房中擺件兒,床被鋪蓋,又兼要臨時請十來個繡娘……
方氏一樣也沒應,仍是先前兒的話,等兩位小姐的夫家送過聘禮,回過老太太,再做打算。
這幾人臉上略帶不甘的退下。
屋中一時靜下來,方氏冷了臉,「照她這單子,府里正好叫搬一個空,哪裡還有二丫頭半分?」
春雨夏雨又是驚訝又是氣的,「現如今是夫人當著家呢,大太太還打量著自己能做主不成?」
方氏做了一會兒,擺手,「這鬧心的事兒先放放,叫外面的人進來。」
一時又有一個媳婦進來,剛見過禮,方氏便問:「二小姐陪嫁一應的衣衫可列了單子?找的是哪裡的繡娘?」
這媳婦笑著回道:「今兒去二小姐院中問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說,她如今正長著個子呢,做那麼多衣衫幹什麼?白放著又占銀子。只單做春裳家常服兩套,吉服兩套,夏裳常服四套,吉服四套,一應的裡衣由院裡幾人做,不讓奴婢們操心。」
方氏聽了這話,心中又是感嘆又是氣的。感嘆的是這二丫頭行事總是讓人不由的心疼,又氣她這樣大的事兒,她偏是不上心。
當下道:「你莫理她。她小小年紀懂個什麼?咱們蘇府雖不是高門大戶,也沒窮酸到這等地步。哪裡有陪嫁衣衫只做兩套的?」
那媳婦兒笑道:「奴婢也是這麼跟二小姐說的,她只說用不了這許多,又玩笑說,若是二夫人疼她,倒把衣衫折成銀子送給她罷……」
春雨在一旁捂嘴笑道:「二小姐也真是的,岳家公子那般有錢,哪裡還缺這麼點銀子。」
方氏也笑得開懷,對那媳婦說:「你只聽我的,莫再去問她了。」
說著低頭略一思量,「二小姐的話也在理,她本正長著個子,這春天又短的,春裳常服做六套,吉服也是六套,夏裳常服八套,吉服八套,秋裳各做十二套,一應鞋襪按季節各做十雙……」
她一行說,春雨在一旁一行記,待她說完,便取了讓她看後,才遞給那媳婦兒。
方氏又對春雨說,「霽月齋的人來的時候,你留些心,給大丫頭看過樣子,也領去叫二丫頭瞧瞧。」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我得空兒,也叫我瞧瞧。」
夏雨笑道:「怪不道夫人剛才應得那樣痛快,原是捎帶著二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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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自丫頭們那場鬧之後,青籬每日只早晨出去走動一圈去上房請安,便又窩在她的小院中干起了她的老本行:奼女。
院中的幾人除了必要的事兒,也都不出房,翻箱倒櫃的忙活著方氏交辦的活計。
今日紅姨剛用過午飯,便又領著在小庫房裡翻騰,翻了好半晌,出了小庫房,直奔上房,卻在裡間門口停下,隔簾回話:「小姐,我有事兒與你說。」
接著便聽見一陣忙亂的響動,緊接著門帘一挑,自家小姐的笑臉出現在眼前,「什麼事兒啊,奶娘」
紅姨順勢朝她身後瞟了一眼,臥房正中間被小姐臨時搬來的大桌子上,用青包蓋著一團物件兒,旁邊放著針線筐,再旁邊便是昨日小姐讓她們從小庫房中挑出的,原先青陽縣主送的櫻桃紅西山茜影紗……
這架式她倒也能猜到,小姐定然是窩在房中做什麼物件兒,可是她想不透的是西山茜影紗薄透至及,用來做糊窗子倒是極好的,除了這個倒真不知還能做成什麼旁的物件兒。
再者她的針錢……可小姐只是不許她們問,連看也不准。
「小姐,剛才奴婢去小庫房裡又瞧了瞧,」紅姨引著她往廳中桌旁,倒了茶遞給她,一副長篇大論的模樣,「按說新婚用的被面帳子枕頭嫁衣等物都需小姐親手做來……」
她話還未完,青籬已擺手笑道:「我那針錢奶娘又不是不知,這話計我怎能做?做出來還不讓人笑話死?」
「唉,小姐,你聽我說完……」紅姨上前一步,回道:「方才我說的那些物件兒,一般情況下是得由小姐親自做。不過,近些年,也有人家請繡娘做的,咱們府裡頭,我瞧著二夫人定然也是定的請繡娘。只有一樣,必須得小姐親手做……」
一說請繡娘,青籬倒放了心,聽了這話,奇道:「是什麼東西?」
「紅蓋頭。」
呃?紅蓋頭青籬被茶口嗆了一口,「奶娘,那東西不是得繡什麼花兒糙的?」
「小姐,是繡鴛鴦戲水圖。」紅姨瞪了自家小姐一眼,將手中找好的圖樣遞了過去。
青籬接過,只接過掃了一眼,便扔到桌上,撇嘴,「奶娘,你確定這東西,我真的能繡?」
她繡出一對野鴨戲水,或者禿毛雞戲水,還是有的可能的。頂著那東西進嫁進岳府,後半輩子可讓人笑話死吧。
紅姨也知道這話是白說,可自古都是這麼個規矩呀。一時立在那裡不說話。
青籬仰頭做死屍狀,眼睛盯著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晌,她才回過神,頭痛的看著這繁複的繡樣,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把這樣子給我畫了,我繡繡看。」
她不應紅姨也覺不妥,這一應更覺不妥,若是繡得不堪入目……
還未等她想透到底要不要讓小姐繡,小姐已經趕人了:「我忙著呢,別誤了我的事兒。」
將手中的茶一口喝乾,挑簾又進了裡間兒。
紅姨無奈只得拿著這花樣子到了外面與柳兒商量,兩人商量了半晌,最後商量出一個法子來,只消她們先繡好,讓小姐落最後兩針也算得是她繡的了。
二月初九,宜求財,嫁娶,訂盟,辰時正點大吉。岳府送聘過府,論仗勢確也與前一府楊府下聘時不相上下。
這方由方氏迎著帶去老太太院中見禮,這邊便有人急慌慌回了王夫人,好讓她放心,王夫人不但不放心,反正心中更是忐忑,岳府雖沒錢,岳行文卻是個有錢的,她前兩年便知,更何況又有蘇老爺說知榮堂也是他名下的產業,心中更加沒底。
緊催著人再去打探。果然過不了多久,便又有人急匆匆的來回,說岳府送來的聘金是白銀十萬兩
猛一聽這話,只覺一面重捶狠狠敲打在心尖上,十萬兩
手一時抖個不停,雖然明知這會子再計較全然是在做無用功,可就是忍不住的氣,又忍不住的恨
紫竹紫梅聽了也是臉色一變,我的娘,居然是這樣大的手筆
要說楊府送來的聘金數額比起一般的人家倒也不算少,白銀兩千兩,可是兩千對十萬,這……
王夫人得了消息的同時,青籬也得消息,倒不是她院中的丫頭去打探的,卻是方氏巴巴的遣了春雨來知會她的。
聽春雨眉飛色舞的講完,又一連聲的道喜。青籬倒愣住了,楊府送的聘金她也聽說了,心裡盤算著他估摸會比照楊府的,略高一些就是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臭屁顯擺
又見自家丫頭也跟著笑得開懷,左右送已送了,還能怎麼著?這會子顯得不高興,倒讓人覺得矯情了,便跟著也笑了一場。
春雨又陪著說了幾句閒話,行禮告辭,又在院中與紅姨柳兒嘀咕了一會子,這才回去。
今日又是睛得極好的艷陽天,幾人仍舊在院中忙活著,她一人坐在屋裡,先是神色不明的,然後慢慢的臉上有了笑意,再然後,笑意愈來愈濃,直到滿面*光。
默默的笑了半晌,才揉揉略酸的臉頰,又進了裡屋。
桌上墊著著青布,上面是一件才剛做了三分之一的櫻桃紅紗裙。她緩緩在桌前坐下,取在手中細細看過,雖然她的繡活是一定不堪入目的,不過若是認真的做,fèng制個什麼物件兒,也還湊合。
不會繡嫁衣,不會繡荷包,就連要回禮要用的男子衣衫,也是由紅姨幾個代勞,她添補了兩針就完事的。可,終究是嫁一回,總不能什麼都做吧?
這個,便算是新婚之夜送他的禮物吧但願他會喜歡
伸手取了一放在一旁的針線,低頭又fèng制起來。剛fèng了兩針,突的放下,奔到銅鏡跟前兒,挺了挺胸前的小籠包子,左右扭身細看,不甚清晰的銅鏡之中,有一個少女嘴角微揚,滿面春風,削肩細腰,一切都還看得過眼,只是這……
低頭又看著自己胸前的小籠包子,她的笑意微凝。好半晌,長嘆一聲:奈何先天不足啊~
自從定下婚期,不但方氏,就連老太太也是流水價的往她院中送補品,她本不喜吃這些東西,因存著臨時抱佛腳,養養這小籠包子,才硬著頭皮吃的,每日更是有意喝兩碗羊辱……
立在銅鏡前半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復又坐下fèng制她密不外傳的好物件兒。
岳府聘禮到,方氏喜得合不攏嘴,這下給二丫頭準備嫁妝總算是有明正言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