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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青籬點點頭,「你們安排的沒錯兒,爛在地里,不如送給他們。剩下的杏子可都賣光了?」
張貴點點頭,「不及回小姐,使了莊子裡十來個人,讓賀松領著都拉到了廬州,不過因附近幾個縣都受了災,果子的價錢倒是比往年高了一倍。把損失的能補回來三分之一,共得銀子七百五十餘兩。」
青籬笑著點點頭,「物以稀為貴,賣掉就好。這桃子你仍這麼安排著賣吧。」
張貴點點頭,看了看柳兒,欲言又止,柳兒秀眉一皺,輕哼一聲,張貴嘿嘿一笑,也不作聲了。
青籬見這二人的表情,奇道:「可是還有什麼事兒?」
張貴朝著柳兒道:「柳兒姑娘,還是你跟你小姐說吧。」
柳兒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說就說!」
一言未完,便見李江從曲橋上急匆匆的跑過來。到了亭中,嘴張了幾張,卻沒吐出一個字兒。
青籬眉頭一皺,「可是小候爺又要喝茶?」
李江搖了搖頭。
「那他是要用飯?」這不才剛用過飯?
李江又是搖了搖頭,臉上是說不出的神色。
青籬又問:「是要磨墨?幫他餵魚?屋裡的花敗了?香熏爐子滅了?有蒼蠅進了屋?冰盆里的冰用完了?有知了叫得他心煩?……」
青籬把李諤自醒來之後這三五天之內,折騰她的所有事兒都問了一遍,李江還是一味的搖頭。
「那他要幹嘛?!」青籬「霍」和站起來,提高了音調。
李江汗顏,這幾天來,自家爺做得確實過分,一刻不停的折騰人,還只准李小姐一人去辦,換個人或者搭把手都不行。任性得讓他這個做奴才的臉上都掛不住。
「爺讓您換個亭子議事……」李江聲音不由低了下去。這個亭子掩在湖邊垂柳的後面,從李諤的窗子裡看不到這邊,所以要讓她換到另外一個亭子中去。
青籬回身,透過岸邊的垂柳看向李諤的房間。哭笑不得,心頭又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
冷了聲音,「我特意找個不礙著他的地方,還是礙著了?」
李江回道:「爺說,這個亭子是他私用的,除了他,不准別人用!」
鬼扯!這個亭子比那邊的亭子明顯小了一半兒,且周邊水多荷少,從印跡上來看,這邊地面的石頭,明顯晦暗無光,一看便知是不常有人走動的,倒是另外一個亭子,不但碧葉粉荷簇擁,就連柱子也比這邊的要明亮幾分,那是下人勤打掃的結果。
李江也知道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可是爺就給他這麼一個理由,一時下,他也想不出什麼新鮮的,更合情合理的原由來。
青籬神色不明的立了一會兒,就著石凳子坐下,朝著張貴與李大郎道:「桃園子裡的事兒就按剛才說的辦。至於雞鴨舍,除了自家酒樓里用的,剩下的先供應給侯府在長豐縣的酒樓,這邊消化不了再往廬州以及鄰縣去送。價錢就按市價走,一分也不多要,一分也少要……至於稻子,按說現在是該賣的,可我心裡總好似不情願讓賣似的。自己也說不上什麼原由……不如先放幾天罷,等我想想清清楚。」
「……秋稻可都種下了?長勢如何?」
李大郎回道:「秋稻小姐不用擔心,夏糧一收完就翻耕了,這會子全都種完了。按小姐說的法子,挑了五十畝的壯苗,再試一季……」
青籬點點頭,這李諤一打岔,她突然沒了談事的興致。起了身子朝著這幾人道:「剩下的事兒你們幾人先合計著,有決斷不了的,叫柳兒記下,抽空說給我聽……」
這幾人齊齊點頭,青籬下了石亭,直奔李諤的房間。
奔一半兒,她突然頓住腳,明知他是故意,跟他生這閒氣幹嘛,反正他現在精神好得很,有李江與小豆子在一旁兒,也虧不了他。腳步一轉,便又向湖邊的鞦韆架而去。
李諤從窗內看著她氣勢洶洶的向這邊奔來,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她近在咫尺,一轉眼便可看到,這腿傷也算是值了。
笑意剛浮上,又她氣哼哼的向鞦韆架而去,登時又黯淡下來。
前幾日未醒時,岳行文與紅姨的對話,又在耳邊響起。
本來他燒得迷迷糊糊,只覺得有什麼未完的事兒,一直放心不下,整顆心一直吊著,雖然睡著,那心還是揪著。直到聽見這二人的對話,才隱約想起自己記掛的是她,再往下聽,卻是那樣的一番對話,心頭猛然如刀割一般痛疼,如千斤重的眼皮居然一下子撐開了……
想著想著,臉色又陰沉下來。
透過湖青色的紗窗,可以看到她一身幾乎與周邊景色融為一體的湖綠衣衫,悠悠然然的坐在鞦韆架上,頭微微揚起,雙腿不時的用力蹬地,鞦韆輕輕的搖晃著。
前一刻還覺得這腿傷得很值的李諤,此時卻懊惱無比,若是腿可以行動自如,他想去幫她推推鞦韆,看她衣衫黑髮迎風飄展……
青籬在湖邊坐了許久,心中的煩悶消散一空,抬頭望天,長吁一口氣,兩道坎兒總算過了一道,剩下的一道坎兒便是明日那人與容太醫為李諤切分粘連在一起的腳趾……
想到這裡又是一聲嘆氣。
「小小年紀像個小老太太,嘆什麼氣?!」身後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青籬連忙止住鞦韆,跳了下來,回身看去,卻是胡流風與岳行文陪著容老太醫立在身後不遠的綠蔭小道上。
扯出一絲笑意:「見過老太醫。」
容凌雲哈哈一笑,擺擺手,「不用多禮。你這小丫頭本事還不小,那豪客來原來是你開的。」
青籬嘿嘿一笑,「不過是閒著沒事胡亂弄的,叫您見笑了。」
她這話並不是自謙,那豪客來她投的兩分精力都沒有,只是提供了幾個方子,連照著前世的豪客來抄都懶得抄精細了。
容凌雲一吹鬍子,「這還叫胡亂弄的?回頭你給老夫好好做一桌宴嘗嘗。」
青籬跟在他們身後向湖邊的石桌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好,青籬是該好好謝謝老太醫的救命之恩。」
容凌雲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十三四歲的年紀,卻自有一番不卑不亢的氣度,聽了誇讚也不是如其它女孩子那般扭捏。
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心頭一動,湊向青籬,「老夫看你甚是投緣,有意認你做個乾女兒,你可願意?」
他這話一出,本正喝茶的胡岳二人,登時愣住,胡流風「撲」的一聲將口中的茶盡數噴出,也虧他頭轉得及時,才避免將一桌子的茶點盡數噴上口水。
岳行文雖然一向鎮定,卻也被茶水嗆得直咳,潤白的面容因劇烈的咳嗽而爬上兩片紅暈。
胡流風不顧容老太醫的吹鬍子瞪眼睛,桃花眼一挑,叫道:「外公,你喜歡這丫頭認她當個干孫女不成麼?」
他二人,一個是容凌雲的外孫,一個是他的徒兒,這麼一來,青籬可不整整比他們二人高一個一輩份麼?
思慮到這層,青籬得意的朝這二人挑挑眉毛,捂著嘴咯咯咯的笑了。
而臥床隔窗而望的李諤,因著她這暢意開懷的笑模樣,臉色又黑了幾分。
正文 第十三章 輪椅
第十三章 輪椅
自李諤高燒醒來之後,壓抑沉悶的氣氛再一次光臨碧荷田田、湖水輕漾的侯府別院。李江與侯府別院的兩個小廝,連同青籬帶來的幾人以及胡流風等十幾人,立在李諤房門外,面帶焦色不住的向密垂著門帘的房間張望。
那裡面是靜悄悄的一片,岳行文與容凌雲已進去兩個多時辰為李諤切分粘連在一起的腳趾,等得太久,又太過安靜,青籬心中忐忑不安,幾次想衝進那房間內看個究竟,卻在要挪動腳步的最後一刻生生的忍住了。
胡流風面色稍沉,臉上是少見的肅然。在青籬第五次想要衝進那房間時,他淡淡的開了口,「沒想到你還有這般不鎮定的時候。」
他離青籬五六步遠,聲音輕淡而飄渺,隨風送來,聽在耳中有幾分感慨還有一絲說不明的情緒。青籬與站在她身邊的幾人微愣,左右看了看,才明白這是跟自己說話,忍住向那房間沖的腳步,眉稍微挑,出言反譏,「我也很少見胡公子有這般正經的時候……」
本來壓抑的氛圍與胡流風的語氣而形成的略微怪異的氛圍,因她的這話頓時蕩然無存。
胡流風微愣過後,突然一笑,轉身向湖中曲橋走去,行了幾步,背對眾人自嘲一笑,喃喃低語,「我怎麼就忘了她一向最會岔話,破壞氣氛的呢……」
眼波透過湖面,宏遠寺山道上軒宇送花給她,被她故意扯到會不會武的一幕似乎又出現在眼前……
一陣微風吹來,溫熱的風帶著碧荷的清香以及胡流風的隻言片語,青籬只模糊聽到幾個字眼,不由眉頭輕皺。
柳兒看向胡流風遠去的背影,低聲朝青籬道:「小姐,胡公子真怪……」
剛才說那一句話,竟然是十分親近的語氣,小姐與他可沒有親近的交情呢。
青籬點點頭,是怪呢,這胡流風她還從來沒看透過,表面總是副玩世不恭,風流倜儻的模樣,可實際上,青籬知道這樣的人遠遠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樣。
這倒也還罷了,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會偽裝,或多或少的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掩蓋起來,只給某一個人看。
青籬看不懂的是他對青陽的態度,如若是無情,為何每次一起時,可以笑得那麼開心,而且青陽上次趕他走,他使出苦肉計,硬是不走,如若是有情,可,卻也看不出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來。像胡流風這樣聰明的人,不應該不知道青陽的心思,更不應該這樣若即若離的游離在青陽的左右……這樣搖擺不定,不似是他這樣的聰明人該有的作派。
想到青陽,青籬突然眼睛一熱,她走的那般突然,未必與胡流風沒有干係,如今已將近兩個月,卻沒有寫隻言片語給她,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又想起青陽走時,細雨濛濛,靜巷悠長,一點點消失在視線之中的馬車讓人覺得分外的孤寂……
轉頭看胡流風一身青衫的坐在湖心亭中,她突然生出一個念頭:要幫青陽做說客……無論她做這個合不合適,為了青陽她都要試一試……
密垂的門帘突然挑起,岳行文的月白衣衫出現在門口,不顧齊齊向他張望來的詢問目光,逕直走向青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