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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聲音到最後已然低不可聞,仿佛是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
柳兒堅定的點點頭,「岳先生放心罷,我們不會跟小姐說的……」那其中的維護之意一覽無餘。燭火明滅間。岳行文似是苦笑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卻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
他是不想讓她知道,最好一輩子都不知。可,那怎麼可能……
只是現在知道,於她的病情而言怕是沒什麼好處……
一陣衣衫簌簌輕響,杏兒與柳兒轉過頭時,岳行文的身影已然隱入門外的層層夜色之中。
杏兒眉心緊緊皺起,「岳先生不是不喜歡小候爺麼?怎麼這般擔心……」
話未說完,被柳兒的眼光一瞥,便不甘的閉了嘴。心裡卻一直思量著這個問題:岳先生與小侯爺很不對付,為什么小侯爺被雷擊了腿,岳先生看起來好像很擔心的樣子呢?
胡流風立在院中,岳行文的身影一出現,他便晃著才子步迎了上去,「那丫頭的病情如何?」
岳行文看向胡流風,但那目光並未落在他身上,而似是穿透他的身體,看向不知名的遠方:「無大礙,只是寒氣入體,昨日又發了高熱,現下已經醒了,剛吃了藥又睡下。過一兩日便會好起來。只是胳膊上的傷要慢一些……」
岳行文的語調平緩,一如往日那般平淡無波,卻讓胡流風聽得直皺眉頭,桃花眼一翻,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突然湊近他,「你在害怕?!」
雖然是疑問的句式,卻是肯定的語氣。
岳行文將目光撤回,不置可否,「我先去候府別院瞧瞧,這邊你照看著些……」
胡流風無奈的一翻眼。卻甚是同情的用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行文,你的運氣一向很好,好到讓本公子恨得牙根痒痒,本公子曾想過,若有一天,你倒了霉,本公子定然要暢飲三百杯……可,真到你倒了霉的這一天,本公子卻沒了喝酒的興致……這說明,你的為人還沒到了使人神共憤,棄之如履的地步。所以這次,也一定能過得去的……」
岳行文輕笑一聲,「這般囉嗦,可不像你……本公子何曾有過害怕的時候……」
說完轉身離去。
胡流風立在原地大翻白眼,「嘴硬的傢伙!」說著嘆了一口氣,苦笑一聲,「早知這麼簡單的一招便可令他方寸大亂,隱有退卻之意,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隨後又搖了搖頭,看著因大雨的清洗而格外清明乾淨的夜空,長吁一聲,「罷了……」
平西候府位於長豐縣西南郊的別院之中,院中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李江在屋外急得直轉圈兒,猛然房間的門帘被挑開,一個朗中模樣的中年男子從裡面出來,後面跟著一個背藥箱的藥童。
李江連忙迎了上去,「郝大夫,我家爺的病情如何?」
那中年郎中面帶愧色,搖了搖頭,「抱歉,在下不擅長醫燒傷,況且這位爺的腿已然燒成那般模樣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李江面色登時如死灰一般,怔怔的立著,連那中年郎中與他告辭他都未發覺。
呆呆的在外面立了良久。門帘又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探出頭來,「李爺,小候爺醒了,請您進來。」
李江一驚,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急急向裡面走去。
小候爺李諤這是自昨日遭雷擊之後第一次轉醒,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狹長的眼中再也沒有陰冷的寒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然一抹固執甚於有一抹的輕鬆……
那一抹輕鬆竟然是來自於……飛身將她踢開,看她倒在那人的懷中的畫面片斷,這代表她沒事了!
這樣的神色讓李江感到害怕,他結結巴巴的安慰道:「爺,您,您的腿,您的腿小的一定找最好的名醫給您醫治……」
李諤抬起頭來,看向他,淡淡的吩咐道:「收拾行禮,連夜下江南……」
腿在踢開她的那一刻,他便已猜到了後果。可卻沒能來得及思考這件事帶來的其它後果……
李江猛然抬了頭,滿臉憤怒之色,「爺,您以為這樣候爺就查不到了?您要瞞到什麼時候?那李青兒害得您……小的恨不得去殺了她……」
李諤的眼光猛然一凜,李江將未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李諤半靠在床頭,額上沁出豆大的汗滴,右腿自膝蓋至下,包裹著層層的白布,卻仍然從裡面滲透出點點血跡。
李諤平復了半天氣息,直直盯著李江,「這件事兒若走露半點風聲,我唯你是問!可聽清楚了?!」
岳行文立在屋外,將裡面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淡然的臉上浮上一絲苦笑,伸手挑了門帘,「此事岳某願一力承擔,不知小候爺意下如何?」
他突然的出聲驚了屋內三人一跳,李諤看清來人,神色一冷,朝著李江與那小廝揮了揮手。
那二人出去後,岳行文不請自坐,伸手去解那包裹的傷口的層層白布。
李諤將腿猛然一挪,用力過猛,一股鑽心刺骨的疼痛傳來,不由發出一聲痛呼,額頭沁出豆大的汗滴,卻仍是冷哼著道:「不敢勞煩岳大人。」
岳行文的手,去勢不改,一手固在李諤傷腿的膝蓋之上,另一隻手輕輕的托在下面,將位置擺正,一面解包紮傷口的布,一面道,「在下曾跟容太醫學過幾年醫術,對燒傷還算有些心得,還望小候爺不棄……」
李諤眉眼一挑,「哼!容凌雲麼……」
岳行文點點頭,手中動作不停,「還有一事與小候爺相商……小候爺這傷與外人便說是被岳某所累以至受傷,如何?」
……
祝各位親兔年大吉~~~~~~~~~~~
正文 第五章 探望(一)
第五章 探望(一)
李諤眉頭又一挑。直直看向岳行文。岳行文久等不見他的回應,也抬了頭,兩人四目相對,在空中廝殺良久,李諤突然收了怒氣,嗤笑出聲,嘴角高高挑起,狹長的眼睛斜睨著岳行文,一副居高臨下的傲然模樣,「不說因她,本小候爺也可以說因阿貓阿狗而受的傷,至於岳大人麼?本小候爺沒那般的福氣做你的救命恩人……」
岳行文聞言眉頭淡挑,溫潤無波的黑眸不停的閃動,久久不出聲,一時間,屋內靜得只能聽得到燭花細微的爆花聲。
直閃到李諤的傲然神色將要維持不住的時候,岳行文突然起身,向李諤規規正正的施以大禮:「小候爺大義,岳某銘記在心!」
李諤卻因他這話臉色一變,臉上的惱怒比先前更盛幾分,拎起床頭邊的青花薄胎白玉茶杯用力摔到地上。「啪」的一聲脆響,杯子應聲而裂,薄薄的碎片散得滿地都是。
李江聽得動靜正欲進屋查看,只聽裡面傳來一聲暴喝:「不准進來!」
他只好將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李諤喘著粗氣靠在床頭,指著岳行文,怒道:「本小候爺救的是她,與你何干?你憑什麼替她道謝?我當不起你的謝,你走,本小候爺不需你的醫治……」
岳行文彈去落在身上的一片碎磁片,神色正重肅穆:「即有小候爺的這句話,我便放心了……這是岳某的謝意,並非替她……她的謝意自當由她親自來謝。」
不說因她,那她便多一分安全,平西候府的小候爺受傷至這種程度,甚至於可能失去行走的能力,若是平西候府知道此事因她而起,那樣的滔天怒火將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災難?!
岳行文頓了頓,似是思考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她現在高熱未退,暫時還不知情……」
李諤神色不明的半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眼神不知投向何處。
屋內又靜了下來,岳行文輕輕的將那層層包裹的白布解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那半截小腿呈碳黑色。黑色燒焦的皮膚裂開血肉猙獰的大口子,裡面的血水不斷滲出,已然有了化膿跡象……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腳掌腳趾也呈現焦黑的一團,五趾已然看不出形狀,像一塊燒焦了的肉塊兒……這樣的腿還有行走的能力麼?
他直直的盯著眼前這焦黑的小腿,心中「呯」的一聲,似是有某種東西裂開,並迅速消散,剎時間,心中空蕩蕩的,有比前天更冷更大的風從心裡呼呼的刮過,只留下大片的蒼茫和不知所措。
李諤從沒有想過自己的傷勢會如此嚴重,此刻已然呆愣住了,直直盯著那截碳一樣黑的小腿,眼神中有震驚,恐慌,傷痛,苦澀,自嘲,各種情緒一一滑過。良久,雙眼中萬千波濤終于歸於平靜。李諤聲音淡淡的開了口,「這事兒不需告訴她……」
那淡淡的聲音有些不穩,飄飄渺渺的,有些堅定,卻也有些猶豫,仿佛已然下定了決心,卻仍然期望有人站出來反對……
岳行文抬起頭,「這事她必須知道……等她病好了之後。」
李諤突然發了怒,將床頭上擺著的茶壺茶杯一掃到地上,大聲怒道:「本小候爺說不需……」
「必須……」
「不需……」
「必須!」
「啊,不需……」
「必須……」
「絲,不需……」
「必須……」
……
終於,在兩人將那兩個沒營養卻代表各自最堅定立場的字眼重複了上百次之後,岳行文結束了他第一次醫治,為李諤清理了腐肉和膿血。
李諤臉色蒼白如紙,兩鬢的髮絲被汗水浸濕,濕噠噠的粘在臉上。
岳行文坐在桌前開了寫了藥方,將李江招來,讓他即刻去藥房抓藥。
李江領命而去,岳行文起了身子,「小候爺的傷勢很重,岳某先用些藥物控制傷口的惡化,至於下一步的醫治,我已派人去尋家師容老太醫的下落,想必不日便有消息……家師對治療燒傷甚有心得,與家師一同為小候爺醫治,必能保小候爺行動無礙……」
李諤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揮了揮手,「快走。快走,本小候爺一向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