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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紅姨一把將青籬扯住,「小姐,一會兒張貴就來了,叫他去看就好,這雨馬上就下來了,咱們還是趕快回府罷。」

    青籬抬著了看北面的天空,笑道「哪裡有奶娘說的那般快?我去看看就回,你們在這裡等我罷。」

    說著上了馬車,催促小可快走,紅姨與杏兒一個不留神,那馬車已跑出去四五步遠,兩人不甘的在後面攆了幾步,悻悻的停了腳步,杏兒一頓腳,「小姐也真是的,不就是個牛舍麼?也值得這樣……」

    紅姨向來時的路看了看,嘆了一口氣,「張貴與李大郎這幾人怎麼還沒到?連岳先生幾人也還沒來……」

    杏兒撇嘴道:「這會子才剛辰時。那人些怕是飯還沒吃上呢。再者這夏收一開始,哪個不是累得腰酸背痛的?就數咱們小姐最有精氣神了……」

    兩人還未說幾句閒話,一直勁吹著的北風猛然停了下來,四周一片靜寂,連旁邊的細小雜糙都停了晃動,頭頂的黑雲從愈來愈低,像是一塊懸在頭頂漆黑的布。周遭的光線突然大暗,似是黃昏將夜的光景。

    杏兒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正欲說話,突然狂風四起,飛沙走石,閃電如凌厲的長劍劈開黑色的天幕,霎時,豆大的雨滴「霹靂叭啦」的落了下來,打在地上激起一股股細小的塵霧,打在臉上卻是生生的疼。千萬道閃電突然齊閃,將幽暗的天空照亮,滾滾炸雷從天邊 「轟隆隆」 由遠及近而來,在頭頂低低的雲端炸響;狂風怒吼著,將頭髮與衣衫齊齊捲起,吹得人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杏兒與紅姨驚叫一聲,齊齊向莊子裡新蓋好的房舍跑去,剛在莊子大門的門檐下站定,豆大雨滴匯成暴雨,似是一盆一盆從天下往下倒一般,嘩嘩啦啦的傾泄而下。

    只不過了十幾步的功夫,兩人的衣衫已然濕透了,杏兒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只不過半柱香的功夫。莊子裡已被白花花的雨霧籠罩著,只能看得清一丈之地,其餘的便是一片蒼茫。杏兒望著這如小瀑布一般的雨簾急得眼睛直往下掉,「不讓小姐去,小姐非去,這下,可怎麼辦?」

    紅姨也是一身的狼狽,急得直頓腳。

    忽而不遠處響起馬蹄聲,稍傾一個人影出現在視線中,緊接著,後面又有兩個人影緊跟而至。

    那當頭一人瞬間便到了杏兒與紅姨面前,杏兒看見來人,臉上一喜,高聲叫道:「小侯爺,我家小姐一個人去了畜牧場,奴婢斗膽求小候爺去看看……」

    「嘩嘩嘩」的雨聲與怒吼的風聲將杏兒的聲音襯得不那麼真切清晰,就在杏兒疑惑這人能不能聽到自己的話時,一道閃電伴著巨大的雷聲划過黑壓壓的天空,那剎那間的明亮使人看清小侯爺李諤的臉上一片蒼白。

    身後的馬蹄聲忽至,一個急切的聲音傳來「你家小姐去了畜牧場哪裡?」

    杏兒聽了這個聲音臉上更是一喜,叫道:「岳先生,我家小姐說有一處牛舍漏了雨,她不放心……」

    「傻蛋!」

    「白痴!」

    杏兒一言未完。兩聲低咒同時響起,幾乎同時,兩匹馬箭一般射出,轉瞬便消失在白花花的水霧中。

    狂風怒號,冷風陣陣,天地之間是蒼茫一片。電閃雷鳴,風雨仿佛是世界末日般的嘶嚎。

    小可趕著馬車剛到果樹園子旁,大雨便下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把拉車的大黑馬驚得狂跳,小可一時不察。它便甩脫韁繩,一頭撞進果樹園子,狂奔起來,沒奔幾步,便被果樹將馬車卡在中間,動彈不得,已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青籬和小可這才得了從馬車脫身。

    天色太暗,青籬努力睜大眼睛,想從眼前這白花花的雨簾之中找到判斷方向的線索,這密林絕對不是躲避風雨的最佳場所,要趕快找到出路,以免被劈死在這裡。

    「小姐,小姐……」小可聲音急切,隱隱已有了哭聲。

    青籬回過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朝著身後的小可叫道:「小可,我在這裡……」

    小可順著聲音望去,前面隱約有個模糊的身影,連忙連爬帶跑的奔了過去,「小姐,你有沒有事?」

    青籬擺動了一下被撞痛的左臂,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令她差點失聲叫出來,連忙將手臂自然的下垂,並將腰間的絲帶解了下來,遞向小可:「你抓著這個,我們得趕快出了林子……」

    天地仍然是一片蒼茫,雨勢不減,狂風依然怒吼,不時有被風吹落的果子落在地上,擊起一片片水花,落在身上,砸得背上生疼,偶爾有幾個落在青籬似乎是骨折了的左臂上,痛得她直吸涼氣,悶哼連連,緊咬著的嘴唇似乎也滲出血絲來。

    天色似乎比剛開始又黑了幾分。雨水順著頭臉流淌下來,眼前是模糊的一片,青籬牽著手中的絲帶,憑著記憶中的方位,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果樹園外面走去。

    岳行文與李諤二人策快狂奔,向果樹園子的方位奔去,岳行文對莊園的道路略熟,沿著入莊青磚大道,轉入田間泥土輔道,不多時便到了果樹園子外。

    馬匹的嘶鳴聲在蒼茫的漫天雨霧中不甚清晰,卻讓岳行文與緊隨而來的李諤神情一震,兩人幾乎同時暴起,從馬背上跳下來,向那馬匹嘶鳴處奔去……

    雨勢越來越大,雨水越來越冰冷,冷得像二月的淇河水一般,青籬不多時便唇青臉白的,手腳似是都失去了知覺。她猜測,或許這場大雨之後,會下一場冰雹吧……,否則這將近六月的雨水怎麼會這般的冷……

    身後的小可牙齒咯吱咯吱作響,雖然雨霧太大,看不清楚,青籬卻能想像到他抖作一團,唇青臉白的模樣,不由也跟著一抖,卻揚聲向小可道:「再堅持一會兒,我記得再往前走五十步就到了畜牧場,到了畜牧場,咱們就可以到牛舍里避雨……」

    這話她已經說過好幾遍了。可是現在走了好多個五十步,還是沒有走出果樹園子……

    小可顫著聲音,答了一句,「小,小,小姐,我,我知道了……」,腳步略比方才有力一些,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果園深處走去。

    又走了好幾多個五十幾步,青籬突然頓住腳,定定的望著眼前的水簾出神,猛然,她調轉九十度,大步向前走,聲音中多了一絲歡快,「小可,加油,這次我們走五十步肯走出去……」

    雨水未來時,她記得刮的是北風,那麼,現在不管是向東走,還是向西走,都不應該順著風吹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突然感覺頭頂的雨密集起來,雨水如注傾泄在頭上臉上身上,雨打樹葉的聲音也小了起來,青籬歡快的叫了一聲,「小可,加把勁兒!我們就要出去了……」

    話音未落,便兩聲暴喝在一丈開外的地方,同時響起:

    「閃開!」

    「躲開!」

    青籬腰上一痛,身子一輕,同時一道亮光在眼前閃過,一聲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炸開,震得她的耳朵頓時失去了聲音,身子猛然撞上一個軟而溫熱的物件兒,左臂上鑽心的刺痛傳來,只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似乎有什麼燒焦的氣味在鼻尖散開……

    正文 第四章 醒來

    第四章 醒來

    青籬再次醒來時。是次日的傍晚。

    滂沱了一日一夜的大雨,終於開始收威,先是雨勢漸歇,然後淅淅瀝瀝,最後星星點點,終於在晚飯時分,完全收住,鉛雲退去,天邊迅速出現一抹奇異的晚霞,那霞光似血一般殷紅,似火一般明亮,將西邊的半面天空燒得火紅……

    混身無一處不疼痛,像是被車輪子碾過一般。

    伸出舌頭,舔舔乾乾的嘴唇,想要喊人要口水喝,嗓子如著了火一般,只發出細微的乾裂嘶啞的音節。

    猛然帳子被撩開,一張憔悴而擔憂的臉映入眼瞼,他的頭髮散亂,一向素白的衣衫上泥點印跡遍布,一向無波無瀾的眸子深處。藏著一抹擔憂和不安。

    看見青籬醒來,那人的臉上浮上一絲笑意,「可覺得哪裡不好?」

    不知是青籬燒糊塗了,還是怎的,她突然覺得此刻這人的笑意是那般的牽強,這樣的他,是陌生的。這樣的陌生感覺讓青籬突然沒來由的恐慌起來。

    心中一慌,身子猛然用力,想要坐起來,無奈左臂碰到床板,一陣劇烈的刺痛傳來,青籬一時撐不住,起了一半的身子直直摔向床面,岳行文眼疾手快,雙臂一撈,將她護在懷中,因不小心碰到她的左臂,青籬痛呼一聲,額頭滲出絲絲冷汗……

    岳行文臉色一白,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輕聲說道:「你左臂輕微骨折,千萬不可亂動。要什麼叫為師拿給你,你急什麼?」

    青籬抬起頭,迎望向他,那溫潤無波的眸子中,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頭髮散亂。臉色蒼白,大大的眼睛圓睜,像一隻受傷又受驚的麋鹿。

    「先生,可是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她對他太過熟悉,熟悉到他每一句話後面的深意,她都能清晰準確的領悟,熟悉到他一個眼神,她便知道其中的含義,熟悉到他無論怎麼掩飾,都不能將他帶給她那一剎那間的陌生氣息掩蓋掉。

    她的嗓子嘶啞難聽,說這句話,費了極大的力氣,說完之後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氣兒。岳行文不禁皺了眉頭,輕點她的額頭,輕斥:「在雨中淋了那麼久,現在不好好養病,胡思亂想什麼?嗯?!」

    正說著,杏兒端了藥來,岳行文親手取了藥,小心的繞到她的背後,將托在左腋下。將她抱起,半靠在他身上。

    兩隻手將她圈在懷中,白晰修長的手,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將那藥熱氣蒸騰的藥輕輕攪動。

    他的這一舉動,青籬更覺奇怪,這情形太過親密曖昧,何況還有丫頭們在跟前兒呢,這人雖然不算很迂腐,但是除了拉拉小手外,也並沒有旁的親昵動作,今天這是怎麼了……

    杏兒柳兒合兒以及紅姨四人,垂首立在旁邊,沉默安靜,對這二人的親密視而不見。

    這四人也怪得很……

    就著那人的手,將碗中的藥緩緩的喝下,沒過多時,便覺眼皮微沉,思維渙散……

    岳行文站起身子,將被中躺著的臉色蒼白,眉宇微蹙的小小身影,呆立了片刻,朝向杏兒與柳兒道:「好生侍候著,這藥力大約持續到子夜時分,先準備些清淡的粥……若是她問起……先莫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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