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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陸聰不甘的撇撇嘴。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是要說的話卻不再掩著,「他兩人不但一前一後進了茶樓,還進了同一個雅間兒。」
說著一挫牙花子,興災樂禍道:「我瞧著我那師兄面色不太好。倒是那小侯爺李諤滿面春風的……」
青籬撓了頭,這二人到底有何事要商談,從那人一至長豐,便因方田之事與小侯爺勢同水火,當然,這裡面肯定有陸聰這個大嘴巴的功勞。
但是方田清丈已然展開,且皇上心意已決,平西侯府這樣的貴族世家,不應該不知道忤逆聖意是多大的罪過罷?
而且那二人自青陽怒封翠香樓,勢頭如日中天。對方勢頭一起,再想打壓便難了,小侯爺若是還因方田清丈,當初便不會放任這二人。
想來想去不得其法,便又問陸聰:「你沒靠近去偷聽?」
陸聰顯然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抬頭望天,看了半天的花架,才道:「我倒是去想偷聽。可被我那師兄發現了,臉黑得跟鍋底一般,我才懶得去觸那個霉頭。」
他們自來長豐,陸聰跟蹤偷聽打探已是常事,往日總沒見他這般模樣,看來這次,是有不想讓她知道的事兒!
青籬放了書,手指在桌上輕敲,那人與小侯爺單獨會面會有什麼事兒?而且聽陸聰的話,他的神色不預,小侯爺春風滿面,莫非有什麼事兒被那李諤拿住了?
不大可能是因方田清丈的事兒,這二人除了因方田之事有交集之外,便是因她而略有交集,莫非是因她而起?
正文 第九十章 又見別離(第二卷完結)
第九十章 又見別離(第二卷完結)
品茗軒內,岳行文與李諤相對而坐。卻又沉默不語。
兩人在這裡坐了已有一個時辰,除了最初的幾句寒暄,便是這長達一個時辰的沉默。
只是這久長時間的沉默,卻沒有一絲尷尬,兩人的神情卻都是淡淡的,岳行文手持茶杯,淡淡盯向窗外,有一口沒一口的品著茶。
小侯爺李諤則是似笑非笑的神色,慵懶的靠在椅子上,手指輕敲扶手,眼睛飄渺,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靜靜的,倒像是兩個多年的老友,品茶小坐的模樣。
李江帶來的消息,讓他太過震驚。
言語的片斷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李青兒原名蘇青籬,戶部郎中蘇佑廷之女,是蘇府庶出二小姐,蘇府與岳府比鄰而居。
岳行文曾在蘇府做過幾個月的臨時西席……
蘇二小姐在京中才名與惡名並存,驚才絕艷的《詠牡丹》,稀世大材的《將進酒》,火燒蘇府的狠。報復手段的辣,以及詐死離府的決絕……
這些怎麼也無法與衣衫素靜,時常掛著疏離笑意的淡然清麗小臉,和那弱不經風的小小身影聯繫起來。
也許是這些消息震得他腦子有些混亂,竟然將這岳行文找了來。呵,可笑!找他來做什麼?求證麼?
春風拂來,竹影婆娑,發出一陣陣「沙沙沙」細微的輕響,在白色窗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似是又回到了糙藥園子,那靜而無聲,靜而安寧的梧桐蓋蓋的石亭之中。
岳行文淡然的臉上浮上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放下杯子,起了身,「謝小侯爺的好茶,岳某還有事,先告辭了。」
李諤收回目光,跟著一笑,「岳大人客氣。即是公務繁忙,我也不多留了,慢走,不送。」
岳行文拱手告辭。
半夏早在外面侯著,見他出來,長吁了一口氣,連忙牽馬前來,「大少爺,那小侯爺是不是找您的麻煩?」
岳行文接了韁繩,淡然回望,停了一會兒。才回首輕搖,「無事,品茶而已。」
李諤立在茶樓的窗前,望著那黑馬白衣遠去的背影,臉色冷了下來。
不得不承認,那馬只是普通的馬,那衣也是普通的月白棉衫,卻不知,竟然能讓人在繁華鬧市中一眼就注意到,並不自覺的將周邊嘈雜的聲響花紅柳綠都忽視了去。
人怕不是普通的人……
李諤站立良久,才轉身出了雅室。
回到驛站,胡流風早已回來,一見他來,笑著道:「怎麼,那小侯爺沒有留你用頓午飯?」
岳行文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胡流風怪叫一聲,「那他巴巴的請你去做甚?都說了些什麼?」
岳行文笑了笑,「怪就怪在這兒,竟是什麼都沒說。」
這下胡流風可真是驚奇了,眼睛轉了幾轉,「你猜他是為了何事?」
岳行文想了想。不確定的搖了搖頭,「怕不是為了方田之事,至於另外一事麼……倒是有可能,以平西侯府的勢力,查這麼點小事兒,還是輕而易舉的。」
胡流風的眼睛又轉了幾轉,「你是說蘇二小姐的事兒?」
岳行文輕笑,「除了她的事兒,我可還有需瞞人的事兒?」
胡流風「啊呀」一聲怪叫,「行文,棋逢對手,這可如何是好?」
岳行文突然起身,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在這件事兒上,無人是我的對手,你還不知麼?」
胡流風大翻白眼,「這般自大,可是要吃虧的。」
岳行文淡笑不語。
歐陽玉一走,青陽突然沒了精神,整日神情懶懶的。青籬曾試探著問過她與胡流風的事兒,青陽只是拿話忿開。這叫青籬也犯了難,青陽連提都不願提的事兒,定然是極難過的事兒。
這一日,一大早便下起了濛濛細雨,先是如濃霧一般,然後是毛毛細雨,到了將近午時,終於變成嘩嘩的瓢潑大雨。
天地間瀰漫著雨水與泥土的潮濕氣息。
青籬與青陽用過午飯,坐在書房裡大眼瞪小眼。對於這兩個即不會繡花也不會彈琴更不愛書畫,又不喜下棋的人來說,這樣的雨天對於她們簡直是折磨。
百無聊賴的坐了好一會兒,青陽突然站起身子,「丫頭,本縣主決定明日回京。」
呃?!青籬扔了手中胡亂翻著的書,抬起頭來,青陽鳳眼透亮的盯著她,「本縣主出來也有些時日了,有些想念京中的景極。」
青籬也不知說什麼挽留的話,只好輕笑一聲,「那縣主再陪我幾日,等雨停了,路幹些再走。」
青陽拉了她的手,神色有點黯然,但聲音卻是一如往昔的清脆,「你還不我麼?說走就走的。好在,胡流風與你那岳先生在這裡,本縣主也無須擔心你。」
青籬笑道:「縣主陪我的時日已不少了,我知足呢。不過還是等雨停了罷……」
她的話未完,青陽已是擺了擺手,「本縣主是個急性子,你莫留我。我過日子再來看你……」
青籬突然有些傷感,心頭髮酸,強掛著笑意,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雨勢稍減,但是仍是稀稀拉拉的下著,用過早飯,打發韓輯去平西侯府支會一聲,只說京中有急事,不及拜別等等,便帶著碧雲碧月鑽入滿天的雨簾之中。
青籬送到丁香巷子口。望著遠去的車輛,一時覺得有些孤獨。
巷子悠長,兩邊的丁香樹鬱鬱蔥蔥,在雨水的沖刷之下愈發的清翠欲滴,趁著青磚巷子,靜幽而感傷。
青籬在巷子口立了許久,才怔怔迴轉。
李府一下子少了青陽與歐陽玉二人,便覺得冷清了不少。陸聰抱臂立在抄手遊廊之中,青籬笑著迎過去,「你何時要走?」
陸聰一挑眉毛,「怎麼,用不著了,便要趕人麼?」
青籬淡淡一笑,「不是,是好有個心理準備。」
陸聰朝著漫天的雨霧,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快了,早點準備送行宴罷。」
青籬本是隨口的一問,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笑意微怔,一個個都要走了呢。
隨即又點點頭,「好,你提前告訴我,我給你好好備一桌送行宴。」
說著便獨自撐著傘回了房間。
黃色桐油傘下,一身不甚起眼的湖綠衣衫,在滿天雨霧中婷婷遠去,有些孤寂。
杏兒悄悄的抹了一眼角的淚,「小姐很捨得不縣主呢。」
柳兒的眼角也有微微有些濕,「別看小姐面上淡淡的,心裏面可重情誼呢,唉……」
陸聰不同於歐陽玉與青陽的乍然離去,他自定下離期後,整整吃了十日的離別宴,這才動身告別。
陸聰走的那日,是個極好的天氣,青籬特意送他到北城門外。黃土古道上兩側綠樹蔭蔭,南來北往的車輛。絡繹不絕,不見得很熱鬧,而是恰到好處的不孤單。
陸聰走時又換上他來時的那身行頭,那把他被為寶貝,而被青籬稱為破爛的劍,扛在肩著,大搖大擺的步行離去。
自始至終,都未回首告別。
儘管青籬特意選了朝陽明媚的早晨來送他,卻仍然心裡酸酸的。
直到陸聰的身影消失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又消失不見,她才迴轉。
四月中旬,又是一個明月夜,夜風不再涼,空氣中是丁香花的香氣,似乎將朦朧夜色都染上了飄渺的紫色。
岳行文又是一個不期而至,一眼看到那濃綠成墨色棗樹冠下坐著的小小身影,心莫名的一痛,舉步走去,在她身邊坐了,將無力垂著小手輕輕握在手中。
青籬盯著花架看了許久,才突然回頭,展顏一笑,「先生,你什麼時候走?」
那眸子明亮,也有些迷離,裡面有著淡淡的不舍,更多的是強裝的堅強。
岳行文伸出白晰修長的手蓋在她的雙眼之上,輕笑一聲,「為師何時說要走了?」
青籬扒開他的手,也跟著笑了,「方田清丈就要結束了,先生不也該走了?」
岳行文輕笑,老丞相是來信催他們回去,可,他不能走。
「為師在這裡還有事兒要辦,一年半載的還回不去。」
青籬的臉上不覺浮現喜色,只是嘴裡仍然問道:「有什麼事要辦那麼久?」
岳行文神秘一笑,「大事兒!」說著將目光定在她的臉上,「為師還從未見過你這般感春傷懷的模樣呢。」
青籬的心情微微有些明朗,這月夜也似明亮了許多,嘿嘿一笑,不作聲。
岳行文握了她的手,「莊子裡的房舍可開始蓋了?」
青籬微愣,隨即重重的點點頭,這些日子有些消沉,這也算一遭,那蘇府,那確實不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