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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什麼?你說誰死了?!」守門的衙役也是一驚。

    「唉,是渣子巷的李義山李大人,昨兒夜裡上吊死了!」那報信兒之人順了口氣,終於將話講清楚了。

    「昨兒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守門的衙役唬了一跳。

    「昨兒夜裡聽見李大人和李夫人在院裡大吵,好像還動了手……」

    這人正說著,兩頂小轎從南邊一前一後行來,前面的轎子正是朱縣令的,後面的則是錢主簿的。

    那衙役阻止道,「你等等,知縣大人和主簿大人來了,你親自給跟知縣大人說。」

    說話間,兩頂轎子已到門口。

    朱縣令掃了這幾人一眼,「何事?」

    那報信的兒連忙將李義山自盡的事兒又說了一遍。朱縣令與錢主簿登時吸了一口涼氣,相互對視,沉默不語。

    片刻,錢主簿朝那人揮了揮手,「縣令大人知道了,稍後派人去幫著安置靈堂,你先回去罷。」

    上值的官員陸陸續續的都到了縣衙,朱大人與錢主薄以及金主薄三人聚在知縣值房中沉默不語。

    李義山的死因,他們三人多少能猜出幾分。

    良久,金主簿起了身,「大人,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事兒還得想個法子壓下去才是。」

    朱縣令眉頭皺頭,「壓,怎麼壓?這還未開始便鬧出了人命……」

    錢主簿懊惱一拍桌子,「也怪我昨日多嘴,本是好意安他的心,卻誰知……」

    金主簿卻搖了搖頭,「錢大人不必自責。除非方田清丈不推行,否則這李義山李大人怕是早晚都有這一回。」

    朱縣令長嘆,「昨兒專程與岳大人胡大人說了李義山的事。雖一時想不到什麼好辦法,但胡大人提出他們二人自掏腰包各出一百兩銀子,幫李大大先度一度難關……」

    金主簿又是搖搖頭,「大人,這等事兒如何開得了頭?」

    正說著,有人來報,戶部的二位大人來了。

    朱縣令嘆著起了身子,「先商量李義山這事如何辦罷。」

    「什麼?死了?!」胡流風聽朱縣令三言兩語的講完,迅速收回他那副風流倜儻模樣。

    朱縣令點點頭。「二位大人正好來了,商議一下下步該如何辦罷。」

    岳行文從震驚之中回過神兒,「李大人尋短見的原由可有旁人知曉?另外,我們現在應該馬上到李府,看看他是否留下遺言遺物。」

    他這一說,這幾人神情均是一震,金主簿沉思了片刻,轉向朱縣令,「以下官看,這事兒還不能瞞。大人最好是現在就將消息知會衙門內的各位大人,愈瞞愈招人注意。」

    朱縣令點點頭,「你去知會一聲罷。」轉身朝另外幾人道:「我們先行一步。」

    這邊幾人向渣子巷而去。

    那邊李江匆匆的進了小侯爺的院子,小侯爺李諤正在院中舞劍,但見劍光四散,殺氣騰騰,李江心中一嘆,這是誰又一大早的又招了小侯爺?

    可他的事兒卻等不得,壯膽子叫了聲:「爺,小的有急事稟報。」

    一連叫了幾聲,李諤才停了身形,將劍式一收,「什麼事?」

    「長豐縣衙主管戶房的李義山死了!」

    「誰?!」

    「李義山!」

    「不相干的人死活關我何事?!」李諤眉頭輕皺,確認他不認得這號人,不悅冷哼。

    「是沈公子派人來知會的。說這事兒興許與方田清丈有關!」

    李諤眉頭又是一皺,半晌點點頭,「你去盯著點,有什麼風吹糙動馬上來回。」

    正文 第八十章 藉機生事

    第八十章 藉機生事

    「等等!」李江領命。剛轉過身,李諤將他叫住。

    「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李諤捏著下巴,沉思一會兒,突然一笑,「我怎麼倒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可用呢?」

    「派人去給李玥傳信兒,叫他明日到長豐縣衙上值,晚一刻,我揭了他的皮!」

    李玥,就是那位空占名額從不上值的長豐縣丞,平西侯府出了五服的同姓族人。

    李江微愣一下,馬上明白過來,小侯爺這是要攪渾長豐縣衙這潭水。

    朱縣令與岳行文一行人到達渣子巷的李義山家中時,江氏早已哭啞了嗓子,呆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

    院子站滿了街坊,卻無沒一個敢替江氏張羅的。

    朱縣令等人雖然聽說人起過李義山的境況,可誰也沒來過他家,乍一看這股子窮酸光景,四壁蕭然,蛛網聯窗,里里外外沒有一件像樣具。頓時心裡都酸楚得不得了。

    錢金二位大人的眼圈登時紅了。

    岳行文與胡流風呆呆的立在院子中,若不是有人帶著前來,他們怎麼也想像不到,這竟然是一個為官二十餘載,朝廷命官的家。

    得了信兒的長豐縣衙的官員們,隨後匆匆趕到,見這情形也都是一愣。

    朱縣令立了好一會兒,朝著主管禮房的許文先道:「李家無人,這喪事由你統令著操辦罷。一應用度皆從衙門支出,李義山大人的兒子也先派個人好生照看。」

    岳行文聽得這句話,猛然轉頭,粗略掃過院子,撥腿向東面側房而去。李家統共三間正房,一間廳堂,西面無窗的雜房。

    推門進屋,登時僵立。

    李義山的痴兒李小豐口鼻流血,倒在床前地上,嘴裡還含著未吞咽乾淨的糕點,雞抓狀的手扯著著胸口的衣衫,昭示著他死前曾做過的掙扎與痛苦。

    他的身形微微有些不穩。

    胡流風伸手拍拍他的肩,桃花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沉痛,「李大人走得可真乾脆。」

    李義山的死讓眾人緘默,可這他這般帶決絕帶著唯一的痴兒上路,讓在場的人無不感到心酸。

    圍觀的街坊中有與李義山前妻雲氏相厚的婦人,登時痛哭出聲,小豐那孩子生下來先天不足,已然是夠可憐了。無奈又有李義山這麼一個正直迂腐的爹,更是一天的好日子沒過上,這會子又落得這樣的下場。

    在場的婦人一哭,將男子們的情緒也調動起來。個個氣憤填膺,朝著朱縣令嚷道:「大人,你可要為李大人做主啊。李大人清廉一生,究竟是什麼人害得他走這麼絕路啊。」

    朱大人等人沉默。是什麼人害得?!他們知道,卻又不知道。

    這究竟是什麼人害得?!一時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忽聽人群中有一個聲音大聲叫嚷,「什麼人害得?還不是那兩個人模狗樣的京官兒。要不是他們來搞什麼方田清丈。李義山大人也不會走這條絕路……」

    他的話音未落,江氏「嗷」的一聲跳將起向,發瘋似的沖向岳行文與胡流風,哭叫著大罵,「我打死你們這兩個人模狗樣的東西,你們還我家老爺……」

    有兩個衙役將江氏架住。

    江氏跪倒在地上大哭,「我說我家老爺好好的說不要寄田了,原來是你們逼的。你們看看我們這過得是什麼日子啊,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哪個官老爺官太太不是住大宅,穿綢緞……我們不過是求一頓飽飯罷了……你們這是把他往路上逼上啊。」

    江氏的這一番哭,不但在場的百姓們登時將矛頭指向胡岳二人,就連長豐縣衙的諸位官員也按奈不住了:李義山的死因竟然是因為清丈,這麼說他們的猜測是對的了?清來清去。還是要清到他們頭上的。

    長豐縣衙的官員們登時炸開了鍋,原本因著李義山逝去而沉痛的神色,此刻變成了直接胡岳二人的憤怒之色。你一言我一語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間或可以聽到中間夾雜的不悅冷哼。

    眾官員一位粗眉黑臉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這位男子是長豐縣衙的典吏。「一縣二丞三主簿四老典」,這其中的「典」,便是指「典吏」一職,是長豐縣衙的第四把交椅。

    這位典史大人姓張,單名一個魁字。把臉一沉,上上下下將二人打量一番,不無諷刺的道,「二位大人真是好本事,悄不吭聲的這刀子便落到咱們頭上了。」

    這話一出身後原本極力克制著小聲議論的官員氣勢登時又漲了幾分,有張典吏大人替他們出頭,他們怕什麼?

    岳行文從方才發聲處撤回目光,直直盯向張典吏,一向淡然的臉上透著一股冷色,「張大人,身為朝廷命官,說話還是要有些分寸為好。」

    說著淡淡的掃向長豐縣衙的眾位官員,「方田清丈乃國之大計。眾人大人為官多年,想必是很清楚這四字的含義。大策之下,該如何做,就不用岳某多言了罷?」

    長豐縣衙的馬蜂窩竟然是用這樣一種方式捅開的,讓朱縣令與岳行文都如料未及,但即已然捅了,便就要捅到底。

    胡流風眉頭一挑,指向方才叫嚷的人,高聲叫道:「你這刁民。謠言惑眾,煽眾鬧事,將他給我拿下。」

    一副官威十足的模樣。

    在場的衙役不敢不動,卻也不敢立刻撲上。磨磨蹭蹭的移動了身子,眼睛卻直直的盯向朱縣令。

    朱縣令這叫一個頭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金主簿在朱縣令身後果斷的朝衙役們一揮手,金主簿一向唯縣令大人馬頭是詹,縣令大人更是將金錢二位主簿視為心腹,聽他的話應當沒錯兒。

    那幫衙役這才如撲向那人。

    方才那人叫嚷過後,專等著看他這話會激起何等的鬧劇,直到胡流風說出將他拿下的話,他才微微有些慌神,連忙擠出人群,撒腿就跑,但他的腳程如何能衙門的衙役捕快相比。

    沒跑多遠,便被四五個衙役左追右堵摁了正著。那人殺豬般的慘叫響起,「老子沒犯法,老子說的是實情,你這個昏官,你們害了人命,還想拿把老子滅口,老子要……」

    四五個衙役將那人扭住拉向李家小院,那人一邊掙扎一邊罵。

    胡流風掏了掏耳朵。揮揮手,「堵了。聽著心煩。」

    說他們是昏官,他便就要擺一昏官惡官的架式。只有昏官惡官,才會讓老百姓忌憚,現在若是壓不住,場面將會很難收拾。

    胡岳二人的這一番不動聲色的壓制,讓朱縣令也略微定了神兒,朝著在場的街坊揮揮手,「大家都散了罷。李大人與其子的喪事有衙門張羅,定然會辦得隆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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