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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一言未完,裡屋便傳來沈墨非的聲音:「叫沈總管進來回話。」
茜雪臉上的笑意登時頓住,變作訕笑,有些不情願的打了門帘,請沈涵進去。
方才那兩個灑掃的丫頭見狀捂嘴悄悄一笑,眼神中透著十分的興災樂禍。
沈墨非此時一身半舊的青衫,未束綬帶,慵懶的靠在椅子上,見沈涵進來,便放了手中的書:「都打聽清楚了?」
沈涵點點頭,額頭的汗水還未消盡。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回了。
沈墨非眉頭輕皺,問道:「平西侯府、蔣府、薛府,還有魏府都是什麼反應?」
沈涵抹了一把的汗,「得了消息便急忙來回少爺。這幾府還未去打探。」
沈墨非放在桌上的食指輕輕的叩著桌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拿了我的貼子送到這幾府上,就說我晚上在宏春樓設宴。」
沈涵連忙應了聲,轉身出了書房。
在長豐縣提到世豪大戶,便會有人脫口而出李沈蔣薛魏。說的就是這幾府。
雖然薛府現在的田產仍多於城西蔣府,但薛府這幾年勢微,便有人將先前的李沈薛蔣魏,改成了現在的李沈蔣薛魏。
沈墨非的貼子送到平西侯府時,小侯爺李諤正神情自得的坐在後院的湖心亭中釣魚,平西侯府的人都知道,這位小侯爺只在兩種情況下釣魚。一種是心情極度不佳,一種是心情極佳,觀小侯爺此時的面色,今日的垂釣便屬後者。但不管心情佳與不佳,此去打擾,實在是不明智之舉。
李江拿著貼子立在遠處心中天人交戰。
猛然李諤將魚竿一丟,陰著臉向他行來,從手裡抽過貼子,掃了一眼,又扔給他,哼了一句,「爺的魚都被你嚇跑了。」
便大步離開湖心亭。
李江手忙腳亂的將貼子接好,呆愣在原地。小侯爺最近的行事愈發讓人琢磨不透了,原先雖然臉冷些,脾氣壞些,到底行與不行還是會給個準兒話的,今天這到底是應了還是沒應?
他又站在原地思量了好一會兒,突然搖頭一笑,他也傻了,反正貼子送到了,他的差事便完成了。小侯爺去與不去,與他何干?
「宏春樓」松風齋內,長豐縣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齊聚一堂。除了前文提到的那幾府,還有幾家得了信兒,巴巴的跑了過來。
這樣的大事兒即有沈府牽頭,不來的才是傻子。
但是這些地主富戶老爺們卻沒有了平時東拉西扯談天說地的興致,個個眉頭不展面帶憂色。
只有魏府的魏元樞與薛府的薛其栩二人,一個面帶不屑,一口水果一口茶的吃著,一個十分不耐的左顧右盼。魏元樞是有所倚仗,而薛其栩除了對吃喝玩樂上心,其餘的則一概不管,若不是薛府的老夫人逼著他前來,他才不耐過來應酬這些人呢。
直到這些人等得脖子都快直了,樓下匆匆跑上來一個小廝,是城西蔣府的下人,「回各位老爺,小侯爺和沈三公子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蔣老爺呼的站起來,滿面帶笑,扭著略顯肥胖的身子,招呼著,「走,走,一同去迎小侯爺。」
屋內其餘的,聽說這二人到了,臉上的憂色登時也去了不少,都露出笑顏,「正是,走,大家同走。」
一面說著,屋內的人魚貫而出,向外面而去。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商議對策
第七十二章 商議對策
平西侯府原在廬州。後遷至長豐縣。名下的田產分布在廬州各縣,最主要的是靠近廬州的許縣、原武縣和河橋縣,反倒在長豐縣境內的田產不多。
並且這些田產大都是先皇和歷代皇上賞下的,私置的田產寥寥無已。平西侯中最大的收入來源,一是分布各地的莊了,二則是蔭田所收的稅賦。
平西侯府不但在長豐縣有蔭田,廬州各地各縣均有他的勢力影子。每年這塊兒的足足占有侯府收入的三四成之多。
今天來的這些人均是在平西侯府有寄田的,多則如沈府,雖然至今沒人能說明沈府到底有多少田,但外面的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數百頃到千頃均有可能。
而最少的也有五六頃的田產寄在侯府名下。
大周朝的糧稅施行的是二十稅一,也就是說每二十斤糧食需上繳錢糧稅一斤糧,而將田寄在平西侯府名下,則是四十稅一,足足省一下半兒的錢糧稅,這還不算因隱瞞下的田產而逃脫的其它徭役稅。
方田清丈一下要奪去平西侯府三分之一的收入,又要生生從這些世豪大戶的口袋中再挖去一大塊兒銀子,這樣的事兒他們自然著急,還有人打探到,一旦方田清丈結束之後,接下來便是清稅。也就是說,一旦查清他們到底有多少田產,被隱瞞的部分按衙門登記造冊的記錄要將歷年的稅銀一律補清補齊。
這話一出,原本你一言我一語朝著小侯爺李諤訴苦的鄉紳富戶,一下子又炸開了鍋,這還了得?單是方田清丈已然如捥他們的心頭肉,這清稅更是如要了他們的命一般。
李諤臉色陰沉著,沈墨非眉頭輕皺。城西蔣府的蔣老爺子,面帶焦色,站起身子,雙手四下一壓了壓,示意其它人噤聲,「諸位,諸位,都先停停,別說了,今日大家來是商議辦法的,不是發牢騷的……」說著朝李諤拱手笑道:「請小侯爺給大家說幾句罷,現如今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兒。」
李諤抬頭輕哼,「方田清丈是朝廷大計,本小侯爺有什麼可說的?」
蔣老爺拱手笑道:「話是這麼說,可咱們總得想個應對的辦法不是。總不能做砧板上魚肉,乖乖的叫他們去丈量罷?」
李諤又一聲輕哼,「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要怎麼著,莫非蔣老爺能阻攔得了?」
蔣老爺笑容一滯,訕訕一笑。連忙賠罪:「是我失言,小侯爺莫怪。」
說下便坐下沉默不語。
眾人被這小侯爺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也齊齊的住了聲。
沈墨非倒是知道李諤此時的反應是為何。總歸一句話,這件事太過麻煩,他心裡煩躁,倒不是真要撒手不管。
略想了想便開了口,「各位不必過於心焦,凡事總有辦法。大家有何好的想法也可以儘管說說。」
魏元樞因先前兒在街上的那一樁事兒,一直想找個機會對小侯爺一示親近,這時便搶先開了口,「京城來的兩個方田官,我見了,是兩個辱臭未乾的小白臉兒,能成什麼事兒,多塞些銀子,再送上幾個美人,還有辦不成的事兒?」
他這番以已度人愚不可及的話招得李諤又一聲冷哼,臉色更加的陰沉。
這方田官的選派正是讓他感到頭疼的。他雖未見過這二人,但是單憑他們到長豐已有兩日而未到侯府拜會,便已然表明了立場。以著他敏銳的直覺,便猜出這兩人並非那等容易收買之人。
魏元樞不但沒討好到小侯爺。又招了一通不自在,心中略有不喜,反正自己有倚仗,你們愛怎樣怎樣。他就不信那兩個毛頭小子連丞相大人的面子也不買。
肥油的臉顫了顫,便又去喝茶吃點心。
沈墨非在一旁溫和一笑,「魏大少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凡是人總有弱點。我們只須投其所好,想來沒有辦不成的事兒。若他們真是油鹽不進,再想別的辦法也不遲。」
這時有一人站了起來,「昨兒我們府里的人看到這京城裡來的方田官去了丁香巷子的李府,說是前去拜會青陽縣主,怕這二人也是有些來頭。」
李諤眉頭一挑,看向那人。那人被他這狠冷的目光一瞥,嚇得一個激靈,一屁股坐了下來,雖不知哪句話惹了小侯爺,卻再也不敢吭聲。
沈墨非點點頭,朝著李諤一笑,「這事兒我也聽說了。聽說這胡岳二位大人在李府逗留了大半日。可見與縣主的交情不淺。」
席間有人吸氣,這樣大的來頭,莫非只能讓他們乖乖的丈量了?
李諤森然一笑,以指叩桌,「這樣一說,倒真激起本小侯爺的興趣了。」
「都還聽說了什麼消息,說來聽聽。」
他一問,席間的眾人神情均是一振,這就是說小侯爺願意為他們伸頭了。
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將起來。
有人說,「這二人自昨天拜會過青陽縣主,便躲在驛站,即不出門。也不見客。」
有人說,「今兒派人去縣衙送貼子,想請朱大人與眾位大人赴宴,打聽些消息,衙門裡的人卻都避而不見。」
也有人說,「聽聞這姓岳的大人與廬州前知府蘇佑賢有些淵源,不知可否通過知府大人這條線,從中間斡旋一番。」
當然也有人對這些事不上心,專程對吃喝玩樂上心之人,比如薛府的大少爺薛其栩,「哈,我聽說翠香樓的蘭花說,這兩個人長得比那唱戲的小生都俊美……」
翠香樓是長豐縣唯一的青樓,坐落在淇河北岸。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聽到的消息,不管真假,一股腦兒的倒出來。
年青,俊美,又在李府盤桓大半日,這些理由怎麼看都比不得方田清丈來得重要。
可卻因這與方田清丈不著邊的原由,小侯爺李諤突然生出了要與這兩人一較高低的決心。
但他心理的活動眾人不知,反而因薛其栩這一番上不了台面的話,一通的鬨笑。
沈墨非將李諤的神色看在眼中,溫和一笑。「小侯爺,看樣子我們該會一會這二人,摸摸他們的底才是。」
李諤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招來李江:「明日一早給朱起雲與那二人下貼子,就說本小侯爺要給他們接風洗塵。」
李江恭敬應是,轉身出去了。
席間的眾人都喜不自勝,這會子臉上終於有點了笑顏,他們就說,這等大事兒小侯爺不會坐視不管的。
這會子他們談論的胡岳二人正在驛站的客房內,一個坐在椅子上看書,一個立在窗前看天。
窗外是如血夕陽。半隱在屋脊之後。
半晌,胡流風長嘆一聲,「一整天了,*光正好,春日正濃,本公子卻只能躲在這簡陋的屋裡發呆。真真是命苦呢……」
岳行文從書中抬起頭來,淡然一笑,「放心,發呆的時日可不多了。許是明日便會有動靜。」
胡流風也就那麼一說,敵不動我不動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反正這也不是一兩天能辦成的事兒,比的就是看誰先沉不住氣兒。
一步三晃的行到他跟前兒,將他手中的書抽了,朝著書封掃了一眼,嗤道:「何時改了看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