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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岳行文微微側了身子,伸手扶了扶他的手笑道:「朱大人何必如此多禮。我與胡兄不過是個九品的觀政,怎敢當你的禮?」

    胡流風將這長豐縣令的神色在看眼裡,桃花眼無所謂的一翻,轉頭欣賞起臨街的景致來。

    眾人相互見禮,一番寒暄之後,朱縣令笑著道:「你們二位一路輕車簡從,疾馬而來,怕是還沒用早飯罷?咱們長豐縣新開了一家『豪客來』,做的飯菜新奇味美,自開張五六天來,日日食客如雲,我也曾去吃過兩回,有許多樣吃食竟是別處都沒有的。二位先去用早飯如何?」

    岳行文想起陸聰傳與他的信,滿篇的抱怨,那丫頭整日只會叫他當苦力,弄個酒樓把他當下人使喚云云,便淡笑著點點頭:「如此就多謝朱大人了。」

    朱縣令身後的幾人見他應下,臉上的神色都微微鬆動,相互交換眼色,那眼色之中的含意,胡流風與岳行文自然是看得懂的。兩人相視,微微一笑,又將目光錯了開來。

    青籬的古代快餐酒樓「豪客來」離縣衙並不遠,眾人棄車馬,沿著雙墩大街向南行去。

    附近的商戶們早將今日縣衙嚴陣以待的架式看在眼中,紛紛猜測即將發生的事兒,這會兒見朱縣令與眾位大人陪著兩位年輕俊美的公子哥兒,不由暗猜起這兩位的身份來。

    有人說是王爺皇子,有人說是世家權貴,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爭得起勁兒,最後有人高嘆一聲,管他們是什麼身份,光看看他們那一身的氣度,就是不你我比得了的,還是好生幹活兒掙錢是正經。

    「豪客來」此時正是生意紅火的時候,門外的馬車停了長長一溜,據說是縣城稍遠一些的富戶,以及周邊近鎮之上的富戶們特意趕來這「豪客來」用飯的。

    雖然生意火爆,但卻沒有慣常平民小店的那種噪雜,人們安靜的吃著早飯,偶爾與身邊的低聲交談著,跑堂的小二也不似一般的店那般大聲的招呼與吆喝,而是見了客人進來,先領到位上坐定,然奉上一冊圖文並茂的菜單,請客人點,待客人點好,這邊便飛速的拿特製的筆在五寸見方的紙上記了,飛速的傳到裡間,不多會兒,便將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端了上來。

    朱縣令一行人將走至「豪客來」時,魏府的大少爺魏元樞與幾個狗腿子正立在自家的酒樓朝著對面指指點點,猛然看見這群人,魏元樞肥胖的身子突然變得出奇的靈活,如一團肉球滾動著一般,快速跑到朱縣令跟前兒,看了胡岳二人一眼,扯出諂媚的笑意:「喲,朱大人,您這是招待貴客呢。」

    朱縣令止住腳步,偏頭望去,也不接他的話茬兒,只是不咸不淡問道:「魏大公子找本官有事?」

    魏元樞將朱縣令的神色看在眼中,油肥的臉上,笑容微滯,隨即又濃了三分,笑道:「無事,不過是許久不見朱大人到我們酒樓用飯,特來問侯一聲。」

    朱縣令打著哈哈,一笑,朝著胡岳二人拱了拱手,才道:「今日也不湊巧。這二位大人從京中來,本官要請他們到『豪客來』嘗嘗鮮兒,你那裡,改日罷。」

    說著便移動腳步向前。把魏元樞生生的扔在一旁。

    魏元樞臉色青紅紫白,好一陣子,肥臉才停止輕顫,豆大的眼睛裡射出狠厲的光芒,似乎不止沖向朱縣令一行人,連帶將食客不斷進出的「豪客來」也籠罩了進去。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相見(一)

    第六十三章 相見(一)

    儘管豪客來的吃食新奇美味。儘管朱縣令等人慇勤有加,胡岳二人仍然顯得有些不在焉,朱縣令幾次想開口相詢,卻最終沒說出口。

    直到早飯用完,朱縣令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我說岳大人,這方田清丈究竟如何個清法?」

    岳行文放了茶杯,淡笑道:「朱大人不必著急。也無甚特別,只須按以往登造黃冊時那般即可。」

    朱縣令如何能不急?

    他已年近四十,卻做了十二年的縣令。七年前,他原來在天州府石台縣任縣令,因一時不察得罪了忠勇侯府,被莫名其妙的罷了官,若不是他的遠親朱謙老丞相從中斡旋,此時他已然是一介布衣。

    在家閒賦一年余,最終被派到這長豐縣做縣令,哪知這裡又有一個平西侯。這一次,他吸取在石台縣任上的教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對於平西侯府的事情從不過問。

    只求能平安熬滿任期,調往他處,脫離了這苦海。可這長豐縣令卻一干就是五年。今年是他任期的第六年,是他最有希望調離與升遷的一年,若是今年無望,便又要再熬一個三年了。

    原本他只求脫離了這長豐縣,哪怕是個窮山惡水的小縣城,也能當個自在的官兒。卻不知,年終上報的摺子中,有幾樣新奇的農具得了上峰的誇讚,江文遠代知府前幾日悄悄給他透了口風,說是他這任縣令滿任,極有可能會升遷。他還沒高興幾天,京中便傳來這清丈的邸報。老天似是故意跟他作對一般,全國三十幾個州府,卻偏偏選中了廬州做清丈試點,而整個廬州境內,又偏偏屬他這裡最為倒霉難纏。

    自一接到這清丈的邸報,他便愁眉不展,做了十二年的官,焉能猜不出這次清丈會鬧出多大的動靜兒?若是真要讓按以往登造黃冊時,由各縣衙自行組織丈量,朱謙老丞相何於這樣大張旗鼓,又小心十足?

    一肚的話最終化作一聲輕嘆:「二位大人可吃好了?先回驛站歇息如何?」

    胡流風站起身子笑道:「多謝朱大人與諸位大人的盛情款待,不過我與岳兄還要去拜會故人,各位大人就不必陪著了。」

    朱縣令奇道:「二位大人在長豐縣還有故人?」說著神情一動,越想越有這種可能,否則這長豐縣為何派這二人前來?

    便壓低了聲音問道:「敢問倆位所說的故人可是平西侯府?」

    胡流風桃花眼一挑,不屑輕哼。「什麼平西侯府,平東侯府的,本官不認得。本官聽說青陽縣主正在長豐縣小居,便打算去拜會一番,朱大人可知縣主住在何處?」

    朱縣令這一驚可是不小,觀這位胡大人的神情語氣,似是與青陽縣主交情不淺,顧不上在意他的態度,連忙笑著點點頭:「知道,知道。青陽縣主現住丁香巷子李府。對了,方才忘了介紹,這間酒樓便是青陽縣主的義妹李青兒小姐開的,前幾日縣主還日日來這裡用飯呢。」

    岳行文站起身子,淡笑向他們一拱手:「如此,我們先去拜會縣主,至於公務的事兒,晚些時候再淡也無妨。」

    胡岳二人下了樓,朱縣令長出了一口氣兒。立在二樓窗子跟前兒看著那二人在酒樓小夥計的帶領下向丁香巷子方向走去,回過頭來,擺擺手:「走罷,回罷。」

    錢主簿笑著安撫道:「大人無須煩惱。依我看這二人雖然有些傲慢,倒也不像是難說話的。」

    朱縣令搖搖頭:「你是不知老丞相的為人。一旦認準了要做什麼事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要不他怎麼會派這岳行文來?還不是因他是老丞相的門生,而我與老丞相有著遠親的關係。於公於私,我都不能在這件事兒上給他使左勁兒,更不能消極不配合。----薑還是老的辣啊!」

    金主簿在一旁插話:「確實如此。若是大人不積極配合,讓旁人看了,說丞相大人這一派窩裡鬥,讓他們看當了笑話看。」

    朱縣令點頭長嘆:「正是如此。」

    酒樓小夥計將胡岳二人領到丁香巷子胡同口,指明了東家所在的方向,胡流風便將他趕了回去。那小夥計的身形一消失,胡流風原本正經八百踱著的步子登時鬆懈了下來,一步三搖的晃了幾步,才嘆道:「當官兒真真是沒意思,本公子早晚也要變成那等無趣的人兒。」

    岳行文回頭輕笑:「當初是誰主動提出要入官場的?」

    胡流風桃花眼一挑,不悅哼道:「還不是被你蠱惑了?」

    岳行文淡淡一笑,若有所指:「流風,你可知能被蠱惑的都是心中有所求之人。」

    胡流風又一聲不悅輕哼,卻未再接話兒。

    三月初的長豐縣,已然是鶯飛糙長,春意盎然。上午十點鐘左右的光景兒,太陽已略微帶著灼人的溫度。

    青陽與青籬二人此時正窩在書房中,青陽很沒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滿臉的鬱悶之色。無事可做的日子實在太過無聊,透過窗子看到碧雲碧月柳兒杏兒幾人正在侍弄蔬菜架、葡萄架,陸聰與歐陽玉坐在架下的石桌上,下棋喝茶順帶有一句無一句的閒聊,倒是一派的安詳景象。

    許久,她長嘆一聲:「悶死本縣主了。」

    把頭轉向青籬:「丫頭。我們找點事兒做做罷。」

    青籬放了手中的農書,笑道:「縣主想做何事?」

    青陽見她應了,拍手笑道:「依我看,咱們還去莊子看他們下網子。」

    青籬撇撇嘴:「圍網昨兒已經下完了。」

    青陽眼睛又一轉:「那我們去果樹園子看賞桃花兒。」

    青籬又撇撇嘴:「縣主昨兒剛去賞過花兒。再說了,那花還要等兩三日才能全開呢。」

    青陽不依的扯了她的袖子,高聲叫道:「這也不行,哪也不行,你給本縣主想個行的?」

    青籬連忙笑著安撫她:「縣主,咱們前些日子才剛忙完了春耕,又忙酒樓的,有小半個月都沒消停呢,且歇兩日不好麼?再過兩日那桃花開了,我便陪你去賞花兒……」

    青陽面上郁色不改,放了她的袖子,在屋裡東拉西扯好一陣子,才嘆道:「罷了,只你我二人去賞花兒也怪沒意思的。不去了,本縣主就在家裡窩著罷。」

    青籬想起去年燕山一游的淋漓暢快,有一剎那的失神,隨即又笑道:「叫縣主受委屈了。」

    青陽哼哼嘰嘰幾聲,不情不願的扯了本閒書拿在手中,對著窗子坐了,仍然望著窗子發呆。

    青籬暗嘆一聲。青陽的心思她也略能猜到,她自己何嘗不是?生命中少了那樣一個人存在,便是再自由的生活,再美的景致,也似是無瑕欣賞一般。

    胡流風與岳行文一路行至李府的大門前。

    胡流風挑眉瞅了幾眼,搖了搖頭,嘖嘖有聲,「本公子就知道她那樣一向對吃穿不甚講究的人,也挑不出什麼好宅子。」

    岳行文眉頭微挑:「怪話還不收起來,可想一進去便被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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