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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9:14:25 作者: 某某寶
可能是……糙藥?岳家不也是麼?難道府里還有行醫的?
據青籬的目測估算,眼前這塊糙藥地足足有五六畝,糙藥長勢極好,鬱鬱蔥蔥,綠油油的連成一片,春風吹過,綠浪乍起,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貓著腰,撥開糙藥叢,又前行了數十步,半藏著身子,打量了一眼這個院子。
園子中間,有一處涼亭,周圍種了十來棵約合抱粗的梧桐樹,巨大的樹冠將亭子覆蓋著嚴嚴實實。卻又襯映得整個園子更加空曠整潔。
整潔得讓人失去探尋的欲望。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探尋什麼,純粹是小時候鑽狗洞的後遺症,總是想著洞的那邊會有十分好玩兒的事兒,會有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罷了。
如今狗洞也鑽了,她卻突然沒了興致。不由想起前世曾看過的一個典故。說是一個隱士在雪夜,突然興起,想起好友戴安道,便乘船前往,經過一夜才到達好友住的地方,隱士卻造門不前又返了回來,別人問他,為何到行了一夜船來見好友,卻到了門前又要返回去呢?隱士答道:「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青籬不由暗笑,自己如今也學了一迴風流雅士,只不過自己是乘興鑽狗洞罷了。
轉身正欲離開,突然頭頂上方一個低沉而清冷的男聲傳來:「你是什麼人?!」
「啊!」青籬驚了一跳。方才明明沒人呢,可這聲音是哪裡來的?莫不是幻聽?然而老天仿佛要跟她做對一般,她心念剛剛至此,那低沉清冷的聲音又響起:「你是什麼人?你在這裡做什麼?」
青籬這次聽得真真切切,絕對不是幻聽,有人!而且是離她很近的人!呃?怎麼沒有聽到一點響動呢?低著頭不動聲色地向旁邊轉轉眼珠子,只看見一片月白的衣角,在翠綠的糙藥叢中極為扎眼。
「轟隆隆」她的腦袋裡一片炸響,人如石化般定住。好一會兒,才從石化狀態中恢復肉身。
完了!被發現了!官家小姐鑽狗洞,這……如何解釋?
如果此刻有個地逢,她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然後遁地升仙……呃……遁地逃走,爬走,跑走……反正是只要能走,怎麼走都無所謂。可惜,那立在她身側不遠的處雙腳仍然定定的站著……希望這主人不要太難纏才好……
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頭來,便對上一雙溫潤黑眸,這眼睛猶如一汪泉水,清澈透底,卻不起半分波瀾,一如他的聲音清冷。
青籬向後退了兩步,想要看清楚這人。卻聽見腳下卡嚓卡嚓的幾聲細響,伴著細不可聞的枝葉摩擦聲……完蛋!不用低頭她也知道腳下踩的什麼東東,糙藥!
果然,那溫潤的黑眸因著輕響又清冷了幾分。
這是個什麼狀況?青籬吞了吞口水強作鎮定。一邊細細打量眼前這人,一邊思考著該如何自圓其說。
眼前這人,年約十八九歲,身形修長,眉似青山,目若寒星,嘴角微微抿起,身著一襲月白長衫,松松的掛在身上,發黑如墨,頭頂打了一個髮髻用一根白玉簪子綰了起來。頭上一根碧玉簪子,腰間配著青色綬帶,腳上一雙青色皂靴。
好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你是什麼人?」聲音的主人第三次發問,只是這次平靜中略略的帶著一絲的淡漠疏離,還有一絲不耐!
這絲不耐煩把青籬惹得有點發毛,挑了一下秀眉,在心底把剛才的讚嘆改為:好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只是這聲調語氣實在欠扁!
呃?!她是什麼人?她是蘇府的二小姐!但是,卻不能實話實說。青籬想了又想,眼珠子轉了又轉,一橫心一咬牙一閉眼,心道,今天姐姐我就裝無賴派了!帶著視死如歸般的勇敢,直視那雙溫潤黑眸,答道:「活人!」
「嗯?!」那男子黑眸一閃,眉尖挑起,帶著淡淡疑問。
聽不懂?!青籬無奈撇撇嘴,只得好心的解釋道:「你不是問我是什麼人嗎?我說,我是活人!」
他點了點頭,目光淡淡的掃過,停留在她的臉上:「哦,那麼……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那個……我在散步!」反正臉皮已經厚過一次,再厚一次就容易多了。
「哦……鑽過狗洞來散步……?!」他眼波微動,眼中閃出一絲趣味兒,拉長了聲音,頓了頓,似是讚嘆似是嘲笑:「好……與眾不同的……興致啊……!」
青籬尷尬無比,他果然看到了……555555555,我的形象啊……可是面上卻強裝鎮定,打著哈哈道:「小女子是略有些怪僻。還請公子見諒,小女子這就打哪裡來,回哪裡去,不打擾公子了……」
言畢,轉身就要溜。
然而那人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她剛行了幾步,便聽見那聲音淡淡道:「蘇小姐今日踩壞糙藥數十顆,待在下清點數目之後,便會送到府上」
成功的止住了青籬的腳步。
丫的,他早猜到她是蘇府的小姐,還裝模作樣的用死人一般語氣問了一遍又一遍,不過踩壞幾棵糙藥,居然還要賠償。青籬那個憋氣啊!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揍他個滿地開花!
但是她不能!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能忍也要忍,不能忍也要拚命忍!她可不想讓整個蘇府的人都知道她這個千金小姐鑽了狗洞。若單單是鑽狗洞,尚還是小事兒,不過是受一頓嘮叨罷了。偏偏是鑽過狗洞便遇見一個年輕男子,而且是個貌美如仙的年輕男子!這事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會傳成蘇府二小姐思春,鑽狗洞私會心上人!她那個封建衛道士祖母不把她打死才怪!
過了半晌,直到她確信自己的臉色已經平靜下來,才轉過身來,直視他的雙眼,淡淡道:「岳公子不必如此麻煩,現在就清點吧,今日是小女子莽撞,理應賠償」
「哦,蘇小姐認識在下?何以知道在下姓岳?」這聲音總算是有了一些起伏,略略提高了音調,含著一絲趣味。
輕易的將青籬剛剛壓下的怒氣又激了上來,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已經處在暴走的邊緣。
冷冷道:「猜的!」
哼,反正已經挑破,自己也不須再裝下去。丫的,她來穿到蘇府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破功……還是被人三言兩語便破了功。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如果敢八婆把她今日之事說出去,她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哦,即如此,請蘇小姐到亭中稍坐片刻」
「不必!」青籬氣哼哼道,早辦事早了。這個男子她不想再見到,她要有多遠就離多遠!
「可是……在下要先用飯……然後再做清點」
「你……」青籬一口氣堵在心口,直把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冷靜,冷靜!絕對要冷靜!衝動是魔鬼,完事就後悔。
現在青籬一萬個肯定,他是故意的,絕絕對對的故意!她只不過誤入他的園子,呃,好吧,雖然不是誤入,但也算是沒有惡意的潛入吧?不小心踩壞了他幾根破糙藥,用得著這般嗎?……仙人般的外表,惡魔般的內心……丫的肯定從小受虐待……在沉默中變了態!
輸什麼也不輸陣!我看你能讓我等到幾時?!
於是冷哼道:「即如此,岳公子就請先去用飯罷,小女子可到亭子裡等著。」
岳行文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青籬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舉步向前。
這個在一柱香前還被她稱為「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男子,現在已經被列入她的黑名單。
梧桐樹蔭如蓋,寬大的樹葉把陽光嚴嚴的阻擋在外面,一走進涼亭,便覺得身上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片刻間便把才才在陽光下走動而生出的薄汗消了下去了。
被微微汗濕的衣衫,涼膩膩的貼著肌膚,讓人感覺非常不適。
青籬坐到涼亭里,頭腦已經冷靜下來。將方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發現自己剛才裝無賴的策略是完完全全的失敗!在沒有弄清楚對手之前,冒然出手,不敗才怪。
這個假面仙人無疑是比她更無賴,好吧,她承認他的無賴功力更勝一籌。人家無賴得風輕雲淡,行雲流水,不露痕跡!
裝無賴行不通,那只有裝可憐?裝無辜?老天,她不擅長!前世三十年,她愣是沒學會裝可憐這一套!那接下來怎麼辦?
罷了,裝可憐她雖然不會,但是示弱還是懂的,眼的情形明擺著對她不利。況且也是自己有錯在先,不該冒然闖進人家的園子裡。想到這一層,青籬心緒平靜了許多。
原本自己先錯,現在主動示弱,也不算委屈她。略一思索,便拿定主意。抬眼見岳行文負手站在亭外,便走到亭子邊上施了一禮道:
「岳公子,請稍留片刻,小女子有話說」
岳行文劍眉微不可見的挑起,見她此刻面容平靜,雖然仍是淡淡的,卻卸去了那層微不可察的疏離,清澈的眼眸里一片從容淡定。
便點點頭,進了涼亭站在石桌前,指著那唯一墊了錦縟的石凳道:「蘇小姐有話請坐下說」
算你還有點眼色!青籬福了福身毫不客氣地坐下,她出來已經多時了,再不回去,紅姨杏兒柳兒她們該擔心了。只想速戰速決,於是開門見道:
「岳公子,方才是小女子出言無狀,無意中衝撞了公子。請公子見諒!小女子只是在花園裡遊玩時,無意中發現了那個……那個牆洞,一時好奇,才……至於無意中踩壞的糙藥,因小女子不便久留,怕是等不到岳公子用完飯後再清點數目了。而且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必驚動我們府里眾人。所以,岳公子可以清點之後,將所需賠償銀兩數目從那牆洞中扔過去,小女子自當按數目將銀兩從牆洞扔過來……不知岳公子意下如何?」
青籬一副坦城布公的模樣。
「不妥!」岳行文淡淡抬了一下微垂的雙眸,搖了搖頭,似笑非笑道:「蘇小姐難道不知這私相授受……」
青籬心中暴跳,鬼才跟你私相授受……好吧,雖然眼下這種情形你扔過來,我扔過去的,有點那什麼嫌疑……可是打死她都不願意想到那上面去……
於是正色道:「岳公子差異。小女子損壞公子的糙藥,按照糙藥的價值向公子支付銀兩,這本是交易,何來什麼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