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尋死之人

      熬到半夜，楊梅才躡手躡腳的回到屋裡，土炕上，她的丈夫呼嚕聲已經打的震天響。

      她之前還想著去廚房裡找點吃的，可是摸黑指定要弄出點動靜，萬一被婆婆知道，恐怕又是免不了一頓罵和一頓打，無奈只能在院子裡灌了一肚子的水，蜷縮著在土炕角落裡找了個位置躺下。

      不知不覺，天色放亮，楊梅還在迷糊至極，一股劇痛瞬間動大腿蔓延到全身。

      她哀嚎一聲睜開眼，看到男人和婆婆怒不可遏的站在屋子裡，那眼神，只恨不得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媽？」她捂著大腿，看著丈夫手裡的木棍，眼裡滲出淚花。

      高老太個子不高，體型有些乾瘦，五官也長得刻薄，「叫啥叫，趕緊起來，收拾東西滾。」

      她忍了七八年了，眼瞅著兒子都三十歲了，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的，高老太哪裡能受得住，本以為還有點希望，但是她娘家姊妹準備給兒子再說個老婆，楊梅這人，她也就留不住了。

      畢竟再拖下去，她得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孫子，老高家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楊梅傻眼了！

      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不然為何婆婆要將她趕出家門。

      「媽……」

      「都說了，別叫我媽，我沒你這樣的兒媳婦。」高老太厭惡的翻著白眼，「楊梅，你可不能死纏著我們老高家，老高家就這麼一根獨苗，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來，不能讓我們家裡斷了香火，這樣我死都不安生。今天我給你把話撂在這裡了，你必須得去離婚，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麼逼死婆婆的。」

      她本想哀求的，可是看到婆婆這幅嘴臉和態度，到嘴邊的話終究無法說出口。

      她不想走，畢竟離開高家，就沒有地方去了，可是留下來婆婆會以死相逼。

      「媽，我會努力幹活的，離開高家我還能去哪裡？您能不趕我走嗎？」

      高老太眼神里閃著暢快的光，「光知道幹活有啥用，我要孫子，你能生？」

      楊梅無言以對。

      她應該是不能生的，不然為何結婚七八年了，始終不能給高家誕下一兒半女。

      「趕緊的，別磨蹭。」早點把這個喪門星送走，也好早點讓兒子去想看新媳婦。

      不然再拖個幾年，兒子年紀大了，找媳婦也找不到個好的了。

      現在這個，還是她娘家姊妹多方走動的結果，人家聽到兒子三十歲的年紀，還是個離婚的，都不願意，有的是沒結婚的小伙子，幹啥找離婚的。

      高老太自然不覺得自己兒子哪裡不好，只能怪到楊梅的頭上。

      是這個掃把星，害慘了老高家，更害慘了她兒子。

      母子倆連拖帶拽的，拉著楊梅往民政局去了。

      楊梅知道，高家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要她了，到底是死了心。

      神情落寞且呆滯的辦理了離婚登記，高老太麻利的拖著兒子走了，她嫁進高家本身就沒有嫁妝，而當年高家給的彩禮，她也全部帶回去，現在離開，也僅僅有幾件隨身的衣服。

      這些年，她就沒有給自己添置東西，因此離開，也不剩下什麼。

      臨近黃昏，莫無謙拎著兩個紙袋動外面回來，把採購的書籍放到客廳茶几上。

      「小姐，我在鎮上雇了一位清潔工。」

      宋星辰抬頭，就看到一位形態枯槁，穿著補丁衣裳的女子，侷促的站在客廳門口，雙腳緊張的捻著地面，一雙布鞋也被磨的毛毛簌簌，兩隻鞋尖都頂破了。

      「清潔工？」她挑起眉梢，這女人自身都瞧著不怎麼幹淨，居然還能做清潔工？

      她並非瞧不上對方的穿著，哪怕你穿的再破舊，至少也要保持清爽整潔，眼前這位可並非如此。

      莫無謙看向楊梅，事實上他也不滿意，只是恰好瞧見她準備尋死，碰巧路過，也就救了下來。

      知道她被婆家趕了出來，無處可去，而家裡也的確需要清潔工，就臨時帶回來試試，不行的話可以送走。

      可能察覺出僱主的不滿意，楊梅突兀的雙膝跪了下來。

      「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都能幹，只求你給我個住的地方，再給我口飯吃，其他的我都不要。」

      宋星辰並未被對方嚇到，無數歲月里，跪拜過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說說你的情況。」宋星辰將基本書從紙袋裡取出來，沒有再看對方。

      楊梅言語略微混亂的說了自己的情況，偶爾語句還得不斷的重複。

      她沒有打斷楊梅的話，聽完之後，讓人上前。

      從茶几下層取出一張手帕，搭在楊梅的手腕上。

      給對方號過脈象，宋星辰將手帕順手塞到楊梅手中，「你的身體沒有問題，孩子還是能生的。」

      「……」楊梅似乎愣住了，許久之後才激動的看著她，「可是我結婚七八年了，都沒有生下孩子。」

      「或許是你前夫有問題，也可能是長期的精神壓力導致的，生不出孩子，並非就說明兩人的身體原因，跟前夫生不出來，可能和別人就生得出來了。」有些夫妻身體都很好，可是十幾二十年才生下一個孩子，也是正常的。

      社會裡，老來子的情況很多。

      「怎麼會這樣……」楊梅嘴裡絮絮叨叨的，情緒瞧著就很不穩定。

      宋星辰見狀，道：「難不成你還想回去？你身體嚴重營養不良，沒有三五年的調養，很難有孕，而且臟腑多處輕微受損，很顯然是被長期毆打所致。一個能長期忍受丈夫家暴的女人，說實話，我並不想僱傭你。」

      「……」楊梅訥訥無言，只是祈求的看著對方。

      「我這人沒什麼同理心，對於別人的苦，並不會覺得憐憫和同情，想要這份工作，就給你兩個月的試用期，到期後合格留下來，不合格就走人。」家裡的確是確認，莫無謙是管家，不是幫傭，意義不同。

      得知自己能留下來，楊梅不由得對宋星辰感恩戴德，連連衝著她鞠躬道謝。

      「帶她去收拾一下，再教一下做事的規矩，薪水按照現在的市場價格定。」

      「是，小姐。」莫無謙點點頭，領著人出去了。

      莫無謙將人帶來倒座房，將她安排在另外一端的房間裡，和劉惠祥中間隔著兩個房間。

      「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裡，每天的任務就是打掃庭院和前廳，廚房是劉師傅的地盤，不需要你收拾。」

      看到眼前的房間，楊梅幾乎要呆住了。

      她想像不到，自己有一天能住上這麼好的房子。

      「我姓莫，以後叫我莫管家。」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房間，「角落裡的那個房間是浴房，認字嗎？」

      楊梅呆呆的搖頭，她一個字都不認識。

      莫無謙本身也沒有什麼期待，「浴房外面掛著一個木牌，白色的一面，說明裡面沒有人，藍色的一面說明裡面有人在用，進門之前別忘記顛倒門牌，免得別人闖進去。」

      「是，我知道了。」楊梅小聲回答，腦袋還不斷的點著。

      等她放下行禮，莫無謙又帶人去了雜物間。

      「擦拭家具的抹布都在這裡，同一條抹布不能擦拭不同的器具，禁止一布多用，這點你要記住。」

      未免楊梅弄錯，莫無謙又詳細的重複了好幾遍，以免她弄錯。

      當然，最初的幾天，他會盯著楊梅的，等熟悉了流程，再說其他。

      「試用期每月的工資是六十元，試用期結束後工資翻倍，好好做吧。」

      「另外，在這裡做工是包吃住的，今天你剛到，先收拾一下自己的衛生，明天早上六點鐘在客廳等我。」

      莫無謙交代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楊梅暈頭轉向的回到房間，看到裡間那張大床，軟軟的倒在上面。

      這是一張雙人床，上面有床墊，還有一套大牡丹花的粗布四件套，在後期瞧著的確很俗，但是放到現在，這已經是訂好的床上用品了。

      當然價格也不便宜。

      頭頂的窗戶，透過淡淡的光，屋子裡很安靜，空氣中還隱隱散發著一股清淡的香味，說不清道不明。

      可能是真的累到了極致，躺在床上不到兩分鐘，就傳來了輕微的鼾聲，只是即便睡著了，楊梅整個人都蜷縮著，極具缺乏安全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門外的敲門聲驚醒，一個激靈坐起身，眼前的一幕讓她神色茫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手指在頭頂扒拉幾下，起身來到外間開門，見到一位態度祥和的男人。

      「睡著了？」劉惠祥呵呵笑道：「好了，起來洗把臉，該吃飯了。」

      楊梅張張嘴，「謝謝叔。」

      「我姓劉，以後喊劉叔就行。」劉惠祥知道家裡多了個幫傭，倒也挺高興的，畢竟莫無謙可是從早忙到晚，有個人分擔一下，也樂得輕鬆。

      再看這閨女，身形枯瘦，臉色蠟黃，一看就是個營養不良的，待在宋家，至少不愁吃喝，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等人一走，楊梅先回房間找了一間最體面的衣裳換掉，然後去洗了一把臉，這才去了廚房，劉惠祥和莫無謙已經等在這裡了。

      之前兩人都是和宋家姑侄同桌用飯，現在多了一個楊梅，他們就單獨湊了一桌，廚房面積大，完全坐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