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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8:57:00 作者: 八月薇妮
    「師父, 我給你把糖送過來……」還未說完他就看見了傅東肅,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才又叮囑:「你別忘了吃。」

    走上前將東西放在桌上, 猶豫著, 看他們都沒開口, 氣氛也有些不同尋常, 柳軒訕訕道:「那我先回去了。」

    「小九,」上官松霞開口:「你留一下。」

    柳軒忙問:「師父, 有什麼事吩咐?」

    上官松霞垂眸:「先前你受了傷, 不知如何了。」

    「都已經好了!」柳軒忙回答。

    沉默片刻, 上官松霞起身:「你隨我來。」

    她往前走去,傅東肅默默地看著,也隨著站起。

    柳軒有些疑惑,卻仍是趕緊先追著上官松霞, 出了棲霞居一直往前,便是慎思堂。

    這慎思堂卻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地方, 是宗主靜修之處,此處並沒供奉什麼神位, 所有的只是上官松霞的師父, 張濟翁的牌位。

    柳軒只聽說過此處, 今日還是頭一次親來, 卻見這堂中甚是寬闊,一色水磨青石地面,四壁空曠, 只在中間的一張古樸長桌上,一牌位,兩碟供果,一個香爐,簡直冷清。

    「師父,你先前就在這兒靜修?怪道能靜下心來,什麼分心的都沒有?」他不由笑著說。

    只顧打量的柳軒,卻沒注意到,身後傅東肅緩步走到門口,身形若有若無地擋住了門。

    上官松霞來到供桌前,點燃了三炷香。

    她始終垂著雙眸,香菸繚繞在她的眉宇間飄過,這張臉上如喜如悲,又像是什麼也沒有。

    終於她道:「你過來。」

    柳軒趕緊上前。

    上官松霞道:「你給師祖上一炷香。」

    「哦!」柳軒把手往身上擦了擦,鄭重其事地上了香,口中振振有辭。

    上官松霞看向他:「你嘀咕什麼?」

    柳軒揚首笑道:「我跟師祖說了,讓他老人家保佑師父平安喜樂。」

    上官松霞眉峰皺蹙,還未開口,就聽門口傅相低低咳嗽了聲。

    她轉開頭,走出幾步去,柳軒不等吩咐,自發跟在她身旁:「師父,怎麼了,難道我許錯了願?」

    上官松霞搖了搖頭:「你做的很好。」

    柳軒瞄了眼傅東肅,小聲問:「師父,他在這裡做什麼?」

    上官松霞並沒有理會這個問題:「小九,你坐下。」

    柳軒垂頭看到地上有個蒲團,想來是上官松霞先前靜修時候所坐,他心裡喜歡,卻還是問道:「師父,要幹什麼?這個……我能坐嗎?」

    「坐吧。」

    柳軒這才盤膝坐了,又不敢讓自己的喜悅表現的太明顯,便儘量地正襟危坐。

    上官松霞走到他身後:「你別動,我看一看你的傷。」

    柳軒「哦」了聲,又道:「真的都已經好了。」嘴裡雖這麼說,卻痛快地要去解衣裳。

    但才一動,背上便給什麼輕輕地一拂,柳軒愣怔,感覺到那是上官松霞的手。

    他知道上官松霞神通廣大,就算不解衣只怕也能知道,於是道:「師父,你又記掛我的傷,我就知道你對我好。」

    那隻纖纖小手仿佛抖了抖。

    上官松霞停手,望著乖乖坐在跟前的弟子,想起在南華嵩州府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曾如現在這般想要「查探」柳軒的傷,但柳軒又怎會知道,她當時在意的其實並不是他的傷。

    傅東肅沒有說錯,她確實地知道柳軒不妥。

    尤其是在元神歸位之後,過于敏銳的靈識,又感覺到了昔日那股熟悉的大妖的氣息。

    當時她動手,不是要為柳軒療傷,而是想對他下手。

    但是在聽了他那句「師父別為我耗費內力」,還是沒來由地心軟了。

    但就算她能夠欺騙自己,身邊卻還有個傅東肅。

    她從來是為捍衛正道,斬妖除魔,冷絕無情,可不知為什麼,明知道這個徒弟有異樣,還是收在身邊,甚至在發現他的端倪後,還是心慈手軟。

    這可太不像是她了!

    綺霞宗從她而興,她不能辜負張濟翁的期望,也不能辜負心中的信念。

    她不能行差踏錯。

    所以在穆懷誠跟謝白裊的事情發生、乃至引得林朱曦因而傷到謝白裊後,她才毫不留情地遣散了三個得力的徒弟。

    上官松霞雖並不以為女子會比男人差,但世俗偏見不可消,所以她更得竭盡全力,維護綺霞宗上下的清正。

    沒了規矩的話,宗派上下烏煙瘴氣,流言蜚語漫天,人心擾亂,她一手開創的宗派,也會在她手中輕易被毀掉。

    所以就算再不舍,有些事情,她必須得做。

    現在,輪到柳軒了。

    望著毫無防備的柳軒,聽著他的那句話,上官松霞的眼睛突然有些異樣。

    但就算不抬頭,她仍能察覺傅東肅正在盯著自己。

    上官松霞告訴自己——她做的沒有錯,假如柳軒是妖魔,她勢必是要剷除的,而他所表露的一切,恐怕是妖魔的假相而已。

    畢竟精怪是最會魅惑人的。

    柳軒覺著背上的手摁落下來,有一點暖意沁入。

    他的唇角止不住上揚,有些得意地看著前方的傅東肅,奇怪這個人怎麼還戳在這裡,真是不識趣。

    若非不適合在這會兒開口,他定要譏諷幾句。

    可就在他自得之時,背心的熨帖撫慰突然變了,取而代之的,是淒冷如冰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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