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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用心良苦

2023-10-01 08:56:16 作者: 一半浮生
    這種被背叛的感覺並不好,江光光在忽然間就疲憊不已。腦子裡亂得厲害,她想去理清,卻怎麼也理不清。

    她是相信苟三的,從頭到尾,都是相信的。甚至,未去想過,還會有別的可能。

    江光光就那麼茫茫然的坐著,甚至不知道苟三為什麼會那麼做。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是知道的?

    江光光就那麼坐了好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低低的說道:「送我去小院那邊吧。」

    她是想做縮頭烏龜的,但這縮頭烏龜,卻是怎麼也做不了的。即便是不願意承認,但,她依舊是得去面對的。

    郭數沉默了一下,說道:「先去吃點兒早餐吧,我還沒吃東西。」江光光現在是衝動的,他是想讓她冷靜一下。只有冷靜下來,才能知道該怎麼處理。

    江光光就想起了他剛才喝的冷咖啡來,就應了一聲好。頓了頓,才接著又說道:「對不起。」

    他費了那麼大的心力才找到的線索,結果卻在她這兒都給毀了。這句對不起,她確實是該說的。而且,郭數也擔待得起。

    郭數回頭看著她,說道:「別胡思亂想,你也不知道不是嗎?」

    江光光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她是想讓苟三幫忙查的,卻沒有想到會弄巧成拙。

    郭數也不多說什麼。輕輕的說道:「先去吃早餐吧。」

    邊兒上就有一家牛腩麵店,郭數也不挑,帶著江光光進去,點了兩碗牛腩面。然後就讓江光光去坐著,他則是等在窗口端面。

    這時候早已經過了高峰期了,人並不多。沒多時郭數就將兩碗面端放到了桌子上。

    兩碗面都是加了紅彤彤的辣椒的,他邊將面往江光光的面前推,邊說道:「快吃吧,辣出一身的汗來心情就會好很多。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他明明是忙忙碌碌了那麼久的,現在江光光將事兒弄糟了。他反倒是又過來安慰了。

    江光光沒有說話兒,接過了筷子來,然後慢慢的吃起了面來。辣椒是有些辣的,吃到最後,她果然出了一身的汗。

    郭數比她要吃得慢些,見她快吃完了,才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江光光現在已差不多冷靜下來了,她拿著筷子的手微微的頓了頓,開口說道:「我會去找他問清楚。」

    現在苟三就是唯一的線索了,她自然是得去找他的。

    郭數這下就沒說話了。他是多少有些擔憂的。但直接去找也不是不行。他的手裡有那段視頻,那好歹能做證據。如果真不行,就只有動點兒其他的手段了。

    郭數很快就吃完了面,不用江光光吩咐,他就將車調了頭,往她那小院那邊。

    車子裡的氣氛是有些沉悶的,郭數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的,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程容簡回來了嗎?」

    提到程容簡,江光光的腦子裡就浮現出了昨天他那風塵僕僕疲憊的樣子來。她的心裡有尖銳的疼痛蔓延開來,一時沒說話。過了許久之後,才喃喃的問道:「沒有辦法可以避得開嗎?」

    她那一向平靜的臉上是帶著壓抑的痛苦的,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

    她是很少情緒外露的,郭數的眉心一跳,隨即就明白過來她是在說什麼。她這樣兒,顯然是出了事的。郭數的心裡一點點的壓抑了下來,他是知道,上邊兒很快就會有動作的,但卻沒有想到竟然會那麼快。

    江光光問的話他是沒有辦法回答的。過了好會兒,才開口問道:「程容簡……沒說會有什麼打算嗎?」

    江光光就閉了閉眼睛,說:「不知道,應該沒有。」但他那樣子,不像是有什麼打算的。

    郭數的心裡是清楚的,現在有什麼打算已是來不及了的。除非程容簡能未雨綢繆,從很久以前開始策劃。現在才有可能脫身而出。

    而現在,就算是他再怎麼厲害。也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甚至,情況可能會更糟糕。

    他這下就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麼。他同樣是什麼忙也幫不上的。又過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既然上邊都有動作了,那麼,肯定是要不了多久這邊就不再是這邊了。現在,他擔心的是,江光光會受程容簡的牽連。

    不管程容簡的事情江光光知道還是不知道,一旦程容簡護不了她了,那就是任誰都是能踩上一腳的。到時候,肯定是會受牽連的。

    程容簡……應該是會有所安排的。

    江光光是沒有想過以後的,從前沒有想過。和程容簡在一起之後,她更是沒有想過的。

    以後,對他們來說都是奢侈的。

    郭數稍稍的頓了頓,開口又說道:「霍叔叔是希望你能回去的。」有霍家的關係,她要是現在走,在一起還沒有開始之前,護她怎麼都是能護得住的。

    江光光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低低的說道:「我哪兒也不去。」

    郭數這下就沒有再說話了。車子很快在小院門口停了下來,江光光沒有去看郭數,打開門剛要下車,動作卻又頓了頓,低低的說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郭數點了點頭,應了一句好。遲疑了一下,說道:「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江光光嗯了一聲,關上了車門往苟三住的院子走去。然後伸手去摁了門鈴。

    裡邊兒遲遲的沒有人出來,她也並未停頓,接著就摁了下去。苟三是過了五六分鐘才出來的,大概是還在睡覺,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

    看見江光光他倒是愣了愣,打開了門,開口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江光光也沒有往院子裡走,低頭看了看腳尖。又抬起頭,看向了他,淡淡的笑了笑,說:「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她以為,見到苟三,她會恨不得撲上去將他撕成碎片的。但這時候,她卻是非常的冷靜的。只有握緊的拳頭,是微微的顫抖著的。

    苟三又愣了一下,說道:「說什麼?」

    江光光沒有說話,只是那麼直直的看著他。像是要將他看穿似的。過了那麼久,她才淡淡的說道:「你是認識那個叫『老羅』的人的。」

    所謂的老羅,不過就是那人在那邊的一個臨時代號而已。

    她剛才這樣兒,苟三已是有所預料的。她直接的點穿,他也並未詫異。

    江光光不待他說話,平靜的又問道:「為什麼?」她是想不通為什麼的,如果他真的是當時事兒里的知情人,那他,應該是想方設法要將她除掉的,但他卻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反而……是幫了些忙的。

    苟三是有些煩躁的,沒有說話。點燃了一支煙開始抽了起來,過了會兒,才開口說道:「是我通知他走的,這事兒你就別再追究了。即便……你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你也報不了仇。」

    他的語氣是篤定的,頓了頓,接著又說道:「這兒已經亂起來了,惡人自有惡人收。你別髒了你自己的手。」

    他的聲音里是有幾分的沉悶的,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去看江光光。

    「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江光光靜靜的說道。

    苟三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自顧自的說道:「你的錢我會退給你,老羅已經走了,你不可能再找到。這事兒,別再追究了。對你沒有好處。」

    他是有些恍恍惚惚的,說著就要往院子裡走去。只是才走沒幾步,江光光就拽住了他的衣服。

    也不知道她從哪兒來的力氣,差點兒拽了他一趔趄。她的眼裡是帶了些血紅的,看著苟三,慘然的一笑。說:「什麼叫別追究了?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不追究?以前是沒有線索,現在,你是要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殺父仇人逍遙的活著麼?」

    江光光說到這兒閉了閉眼睛,啞著聲音繼續說道:「要是換成你,你能做得到嗎?」她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要想我不追究,只有我現在就死在這兒。」

    她的語氣是決絕而冷漠的,「我不要你退我錢,我只要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她的眼神同樣是冰冷的。就那麼看著苟三。完全沒有半點兒往昔的半點兒冷靜。

    「我不知道是誰。」苟三是有點兒不耐煩的,頓了一下,接著又冷冷的說道:「老羅是我的朋友,他早已不想摻和進那些是是非非里。你又何必去打擾他。我讓他走,這確實是我對不起你。但你想知道的,我不知道!錢你不要我也沒辦法,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就算是查不出來錢也是不退的。錢退給你,不過是因為老羅的事兒是我不對。」

    他說到這兒也冷冷的看向了江光光,臉上露出了一抹譏諷來,「我就是做這生意的,就算是我知道,那想不想賣也得看我的心情。你走吧,在這站著也沒有用。」

    他的臉上是帶了幾分鄙夷的,顯然是並未將江光光放在眼裡的。這就是要撕破臉了。人一旦翻起臉來,是無情的。

    他說著也不管還站著的江光光,就要往裡走去。江光光站著沒有動,待到他走到了屋檐下,才開口問道:「要怎麼你才肯說?」

    苟三頭也不回,帶了幾分無賴的說:「大爺今天心情不好,就算你抱著錢來砸我也沒用!」

    他這樣兒,顯然是不打算說的了。

    只是,他的話音才剛落下,一道聲音就在江光光的身後響了起來:「您這意思,是敬酒不吃,打算吃罰酒了?」

    苟三的身體一僵,回過頭,就見郭數站在門口。他來是有所準備的,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倆穿著西裝的保鏢。

    他還打算說什麼的。只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江光光制止。她低低的說道:「我自己會處理。」

    郭數就沒再往前了,低低的說了句我就在外面等你,便帶著人退了出去。

    院子裡很快就恢復了安靜,江光光抬頭看向了苟三,忽的淡淡的一笑,說:「要我跪下求你嗎?」

    她就直直的看著苟三,仿佛只要他開口,她就會給他跪下,求他。微微的頓了頓,她雲淡風輕的又說道:「或是。要我死在這兒?」

    她的聲音微啞,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也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苟三張了張嘴,終還是挫敗的坐在了石梯上。抽出了一支煙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這才說道:「要我說也行,你叫他進來。也保證不會衝動。」

    江光光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去叫了郭數進來。

    苟三倒是並沒有食言,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那個老羅,以前是跟著程謹言混的。」

    大抵是早揣想過太多的人,江光光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就連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裡,她自己也未察覺。

    苟三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報不了仇,他不是你隨意就能靠近的。就算是靠近了,你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苟三的聲音沉沉的,顯然是早就查過了程謹言的。

    江光光就那麼靜靜的立著,過了好會兒,她才聽到自己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苟三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有那麼一段時間了。」干他這一行的,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越是高難度的事兒,對他們來說是越又挑戰性的。江光光剛找到他的時候,他確實是沒消息的。

    在他這兒買消息的人,雖說是即便是打探不到消息也不退錢,但如果真沒消息,人也是會經常來問的。

    江光光是個例外,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未上過門的。仿佛壓根沒來過的一樣。他就生出了幾分的好奇心來,在打探消息的同時,也是查了江光光的。

    江光光在這兒。連名字用的也是假的,又是孑身一人。他是查不出什麼來的。但,她在賭場裡當善財童子這事兒卻是不用查也知道的。

    別人不知道以為是她不成器,但他卻是知道為什麼的。一個女孩子,混跡於這種地方,隱忍著為了報父仇,怎麼的也是會讓人生出憐憫之心的。

    他並不是冷心冷肺的人,見著她的不容易,就更是心軟,查這事兒,也是用足了心的。

    但事情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剛開始時他是完全沒有一點兒頭緒的。後來是誤打誤撞的知道了一些線索。但卻並不敢完全確定。直到程謹言來了沿河,有些人露了出來,他才漸漸的確定。

    剛開始時,覺得江光光不容易,他是挺想替她查出來的。但後來……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後,他猶豫了起來。

    她去找程謹言報仇,無疑是以卵擊石。程謹言是心狠手辣的,如果知道她的身份,不等她先出手。便會先了結了她。他手上的人命是不少的,自然不會怕多她那麼一條。

    江光光在這兒隱忍了那麼多年,這仇她是一定要報的。他是勸阻不了她的,既然勸阻不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事情瞞下去,不告訴她。

    他是怕程謹言知道她的身份的,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她,讓她離程謹言遠點兒。

    他原本以為,只要他不說。她就不會知道。卻沒有想到,她會找到老羅的那條線。他考慮了很久,才去找了老羅,讓他離開。但卻沒想到,因此暴露了他自己。

    苟三是有些激動的,說到這兒站了起來,說:「你聽我的,程謹言那樣的人,遲早會遭天譴。你別去做傻事,他囂張不了多久的!」

    江光光看著他那張激動得有些變形的臉。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讓自己回程容簡那邊的事兒來。她想開口說話的,胸口卻是像壓了東西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有些發暈,她忍不住的伸手要去摁住額頭。只是她的手才剛抬起,整個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旁的郭數離她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暈倒,苟三也是嚇了一大跳的,急急的往前了幾步。

    江光光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兩張放大了的焦急的臉,她想說話的,卻是發不出聲音來。

    郭數是急的。見她睜開眼睛就急急的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江光光緩了那麼會兒才緩了過來,頭依舊是暈的,她忍不住的伸手摁住,啞著聲音說道:「沒事。應該是沒睡好。」

    郭數將她扶起來了些,抱著就往屋子裡走去。一邊吩咐苟三去燒一杯開水。江光光原本是想說自己沒事的,但頭暈得厲害,她就沒吭聲了。

    郭數很快就將她放在了沙發上,她的臉是白得有些厲害的。郭數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稍稍的鬆了口氣兒,說道:「先喝杯熱水看看。要是還會頭暈我就送你去醫院。」

    事情接連的遇到了一起,她的精神緊張,又沒有休息好,會暈倒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苟三這次的動作倒是很快的,沒多時就燒好了開水。找了上次可樂燒紅燒肉剩下的冰糖丟到裡邊兒,就匆匆的端了過去。到了沙發邊兒上就急急的問道:「怎麼樣了,好點兒了沒有?」

    江光光的胸口悶得厲害,不想開口說話。但仍是低低的說了聲沒事,閉上了眼睛。

    郭數接過了苟三的那開水吹了吹,待到稍稍冷些了。才將江光光扶了起來,說道:「先喝點兒水。」

    江光光這會兒已經好多了,哪裡用得著他問。自己接了過去,說了句我自己來,就端著杯子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一杯水喝完,頭暈噁心的感覺才漸漸的散去。見苟三和郭數都看著她,她就低低的說道:「沒事了。」

    她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的,稍稍的緩了緩,她又說道:「應該是沒休息好。」

    她的臉色依舊是白的,郭數看了看時間,說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要是不舒服記得去醫院。」

    江光光沉默了一下,低低的應了句好。苟三在一旁看著,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等著江光光上車時,他才上前,說道:「你別衝動……就算是真想……大家再商量。我手裡頭有他的一些資料,至少怎麼也得等布置好。」

    江光光沒說話兒,過了會兒,才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沒有從她的嘴裡得到保證。苟三是不放心的,又看向了郭數。他那麼瞞著,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郭數看了江光光一眼,就說道:「她現在的身體,就算是想衝動也沒法衝動。等過幾天再過來麻煩你。」

    這就是贊同苟三說的商量了。苟三這才鬆了口氣,又對著江光光說道:「那快回去休息吧。」

    江光光就點點頭,郭數這才發動了車子。江光光就那麼怔怔的看著前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看見程謹言時的情形來。

    那時候,他就是盯了她看了很久的。還有那兩次,他問她。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

    她當時並沒有往心裡去,她那時候,但凡是稍稍細心點兒,就應該發覺不對勁的。

    如果真如郭數所說,她和爸爸長得那麼像。程謹言覺得她眼熟,覺得見過她,這就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他問了兩次,以他那種性格,心裡恐怕是早起了疑的了。只是,沒有查到什麼證據罷了。

    江光光就吸了一口氣兒,側頭看向了窗外。

    她這樣兒太過於平靜,郭數是有些擔憂的。他知道苟三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沉默了會兒,說道:「你先好好的休息,我先讓人去查查,我們再商量該怎麼辦。他人在這兒,跑不了。千萬別衝動,叔叔如果知道,也不會希望你有什麼事。」

    江光光的臉上是很平靜的,直接的就應了一聲好。臉上完全看不出什麼來。

    她越是這樣,就越是不對勁的。郭數直接就將車靠到了路邊,看向了江光光,說道:「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

    江光光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來,說:「我不想哭。那麼多年了,好不容易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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